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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辜负了两个女人,她们也许没有远大的志向,不奢望读大学,对政治没看法,她们只是抱着为人妻,为人母,幸福一辈子的最简单的梦嫁给我,可我给她们的,只是灰暗的生活。起初,我还只是反省妄求主的宽恕,到后来,我就连跪在主面前,都不敢了。我觉得,妄求宽恕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于是,接连两次,我成了婚姻的逃兵,我尽了最大努力去做所谓的补偿,然而我深知,再多的钱,再多的关心与抱歉,也无法还原一个女人曾经的那份天然。何德何能,她们原谅了我,我万幸她们又各自找到了好的归宿,有个能爱她们的男人,用身体,也用灵魂去爱她们。而我,我能用灵与肉一起来爱的,只有你。我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我想把你囚禁起来,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会突然害怕你离开,害怕你说你要回北京去,甚至害怕你说你想念北京。我想,主一定是知道我的心思的,他没有宽恕我,他让我用活着来赎罪,让我用最终失去你的这份寂寞来赎罪。我会好好接受这寂寞的,只要这能换来你在天国等我。雁声,Ti amo。昨天,淑凝小姐来看我了。真是个惊喜,她会来。你一直到最后,都还称呼她ldquo四小姐rdquo,她说现在没人这样叫她了,多多少少,也真的会寂寞。我们对话的时候,多数聊的,都是过去的事,她和谢先生的事,雁翎先生和Kellan的事,我与你的事。她从没挑明过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她看得懂,我与你,也都没对她挑明过什么,但淑凝小姐说,她一直很羡慕你,因为她若干年前就发现,我是个很会玩浪漫的人。我明白,她又要用我时常送花给你这件事来ldquo抱怨rdquo谢先生硬派刻板的军人作风了。但我觉得,我送的每一朵花,都是你应得的。你选择留在我身边,送花示爱,已经是我必须要做的,最起码的回馈了。雁声,我想你。淑凝小姐告诉我她很想念Kellan和雁翎先生,我点头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你。我还记得年轻时候我们曾一边听着前线的战报,一边带着担忧聊到假如仗真的打过来,假如我们真的死在美国,该怎么办。ldquo我不怕,哪儿的黄土都埋人,你要回西西里下葬,只要我活着还有一口气在,就把你送回去,然后将来埋在你旁边。要是我先死了,你想带着我回西西里,就把我烧成灰,跟你一块儿回去。rdquo你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但后来我们都哭了。那天,我第一次问你,想不想将来葬在北京。你说的是,想,但是要能葬在一起,地点都无关紧要了,反正灵魂是会飞的吧?我笑起来,抹了把脸,然后说,要么,我们都葬在美国吧,折衷一下?好啊。你看似很轻松的答应我。雁声,也许就如你所说,哪儿的黄土都埋人。只要我们在一起,哪儿都是一样的。所以,你再多等等我。耐心等等我。雁声,Ti amo。夏天又要来了,今年,是你离开我的第五个年头。谢先生半年前去世了,当初的我们六个人,只剩下我和淑凝小姐。她开玩笑说,Anthony,我们比赛,看谁能活到最后。我说,这任务,不如留给我吧,我个子高,力气大,虽然老了,但拄着拐杖,也还能为你抬一把棺材。我想,我们真的是足够老了,老到可以用死亡当笑话。讲一讲,笑几声,都不会热泪盈眶,或是觉得怕。今年,是1985年,眼看着八十年代又过了一半,再努努力,低调的努努力,低调到让上帝忘了我,搞不好,还能活到下一个世纪去。但这也是笑话,与其让我活到下个世纪,不如让我早点跟你团聚。因为一个没了伴侣的人,在这世上撑着熬着,是真的除了思念之外,再没有半点乐趣啊helliphellip可话又说回来,我们也真的都是风光过的。年轻时候无所畏惧的闯天下,贪婪的快乐着,多亏那时积攒的资本,让我们后来可以衣食无忧,度过富足的晚年。就算产业早就一点点交给了年轻人们,我们攥着的,作为生活来源的股份,也都还是当初的拼搏所得。我真的很庆幸,那些年我们一起拼搏过。Kellan当初置下的产业里,那栋他和雁翎先生住了将近半个世纪的大宅子,被淑凝小姐接手了。谢先生去世后,她就搬过去住了。她把那里改建成私立养老院,我去看过一次,也算是温馨舒适,而且有了可以跟她聊天打牌的伴儿,她一定不会太寂寞的。我谢绝了她要我也搬过去的好意,因为我还要留在我们的这套房子里,守着它,还有后院你的丁香树,我的番茄田。我要守到最后一刻,就像个最坚贞的战士一样。然后,等我耗尽力气,我就卸任,去找你。带着花,带着你所谓的我那该死的意大利风情和西西里人的微笑去找你。那将又是一段新的故事了。我真心期待着。雁声,Ti amo。Ti amo。【完】第1章 【叶淑凝日记节选】1932年6月2日 晴我和建豪,现在正坐在开往大洋彼岸的邮轮上。我几天来一直在晕船,整个人都甚是不舒服,建豪很担心,他始终不离我左右,怕我一病不起。童夫人却告诉他不必担心,因为ldquo四小姐不像是仅仅在晕船rdquo,我赶快示意她别继续说了,她了然笑笑,守住了我的秘密。我嫁了建豪七年,终于要给他生下第一个孩子了,这件事,我想等到了美国后,再给他个惊喜。舷窗外,仍旧是汪洋,但新世界不远了,它随时会倏地出现在我们视野里。1940年11月8日 小雪我不知当初到美国来算不算天意,但远离故土却能在战争年代避开遍地狼烟,也真是种无奈的幸运了。我与建豪商量过后,承担起了为抗战筹款的任务。他在公司忙,我便带着仲合与仲萍四下奔走。我知道公司的钱大哥是愿意捐出来,也已经捐了不少的,但我更想凭一己之力,唤来大众的支持,我的国与民在苦难中,就像其他同在苦难中的国与民一样。每每想起,常夜不成寐,七岁的仲合已能猜出母亲的心思,用稚嫩的声音,操着半北京半杭州的口音,和夹杂着英语词句的话安慰我,还叫着四岁的妹妹一起给我唱催眠曲。建豪看了也感动不已,跟我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就像当初终究在甲板上看见的自由女神像一样。我信他说的,我自己也那么想。1958年3月27日 多云今天是仲捷的十三岁生日,他过得很是开心,建豪把生意放下了一整天,陪他玩耍,带他吃饭。我与仲合、仲萍也一起,围着他这个全家上下最小的,当了十几个小时的孩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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