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言起身, 打算去上游大坝看看。县令犹豫片刻还是跟上去。县内地势还算平坦,程叙言邀请县令同乘马车, 盛夏时节鸟语花香。程叙言撩开车帘,远处稻田里的稻苗长势颇好。县令却绷着一张脸, 仿若那些稻苗已经枯萎般。程叙言放下车帘, 看见美景的愉悦也蒙上一层淡淡阴影。眼前的一切是否存在全看天意, 若天公不作美,再好的良田,再好的稻苗都是水中月,一戳就散了。之后马车内一直沉默,两刻钟后,马车到地儿,程叙言从车上下来,县令跟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他们都能听到大坝上男人卖力气的吆喝声,程叙言走近,领头的衙役微惊,迅速向他行礼。程叙言摆摆手,又往大坝更近些去。衙役欲言又止,还是道:ldquo大人,前方危险。rdquo虽然现在没有泛洪,水面平静,可若是钦差大人不小心掉水里受惊,也够他们喝一壶了。时明拦住衙役,ldquo放心吧,我家大人知道轻重。rdquo眼前是飞灵江分出来的支流,威势大减,所以整个大坝比寻常的小一些。有不少汉子陷在水中劳作,程叙言问:ldquo他们这是?rdquo衙役刚要回话,瞥见县令大人,立刻住嘴。县令道:ldquo这是打木桩。rdquo程叙言眼力好,他瞧着水波拂过木桩的横截面,出现层层叠叠的纹路,程叙言似笑非笑:ldquo这木桩是今年的?rdquo县令心头惴惴,含糊应是。ldquo方县令真当本官不通俗物不成。rdquo程叙言冷下脸:ldquo你敢让人把木桩拿上来给本官仔细瞧瞧吗?rdquo县令骇的跪下,忙不迭道:ldquo程大人,下官也是没法子。上头拨下来的东西就是如此,下官哪里有多余的银钱重新置换。rdquo周边衙役也跟着跪下,只有劳作的民夫不知道发生什么,茫然无措。程叙言看向时明,时明立刻奔向残缺的坝上,他每样物料都取了些,又灵活折返。时明严肃道:ldquo程大人,东西拿来了。rdquo程叙言之前已经探查过嘉州府各地的防洪材料,心中有底,但亲眼看到一群民夫将如此朽物填入坝中还是气闷。扶远县如今地利尽失,人祸逼近,别说天险,只要稍微大一场的雨,扶远县便危矣。ldquo停下。rdquo程叙言下令。民夫们虽然莫名,但能休息半日,他们是高兴的。程叙言命人将一部分朽物送往嘉州府知府衙门。洪知府听闻程叙言派人给他送礼,他还有些得意。心道姓程的果然不是什么干净东西。然而心腹来时面色怪异,洪知府不解:ldquo怎么了?rdquo心腹迟疑:ldquo大人,程大人送来的东西在院子里。您hellip您去看看罢。rdquo洪知府不疑有他,大步向院子去,然而看到院中的秸秆条石和木桩,把他激了个倒仰。洪知府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院中木桩的手都在抖:ldquo什么意思?rdquoldquo姓程的什么意思!!rdquo知府的吼声传遍整个府衙。下人们缩缩脖子,干活更仔细了。心腹道:ldquo大人,程大人是不是嫌您给的太少。特意借材料一事讹您。rdquo上次心腹给程叙言送银钱,大几千两,程叙言可是收了的。ldquo大人,程钦差出身平平,恐怕这辈子第一次见几千两。rdquo心腹低声道:ldquo人心无底。程钦差估摸着是见您出手大方,便想要更多。或许是一万两,又或许是几万两。rdquo洪知府面皮颤了颤,双目通红:ldquo老爷又不是聚宝盆,哪有那多钱给他。rdquo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心腹:ldquo大人的意思是,不搭理程钦差?rdquo洪知府捋了捋胡须,随后道:ldquo重新给扶远县送一批材料去。至于以后,见招拆招。rdquo心腹想也只能如此了。很快扶远县收到一批上好的木桩条石。程叙言命人立刻换了。同时,程叙言拿着从洪知府那里得来的钱,给民夫改善伙食。扶远县的大坝必须要修,但民夫也是真辛苦。程叙言只能想办法调和。当太阳升到正空,一晃不晃的日光撒下,所有人全身大汗。他们甩了甩胳膊回到岸上。ldquo希望今儿晌午有馒头。rdquo稀粥咸菜委实不顶饿。一群民夫用方言叽叽咕咕交流着,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所有人心头一凛。ldquo发生何事了?rdquo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大步向前,他叫张帆。是本地民夫里颇有威信的人,平时有个什么也是他出面,其他人很信服他。然而事情并不像张帆想的那么不善,反而出乎他意料。发出喧闹声的民夫捧着一大碗干饭喜不自禁,干饭上还浇了一大勺菜,拇指大的肉看得人眼馋。他美滋滋的走到旁边去,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吃起来。后面排队领饭的人群出现骚动,被衙役一喝又老实了。待终于轮到张帆,他才发现肉菜居然有两个,一定的量下,他可以自己选。张帆两样都来了一半,他捧着饭菜走到边上坐下,还有些恍惚。这还是他几回被征召里,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他直觉跟那位钦差大臣有关。ldquo好香helliprdquo旁边的小子吃得头也不抬。张帆也顾不得其他,大口大口吃起来。下午时候,程叙言明显能感受到民夫们更卖力。张帆接过条石置入凹处,大颗的汗珠砸落水间,消失无踪。半下午他的肚子还有饱意。就算晚饭是稀粥,也不会半夜饿醒了。然而黄昏时候衙役叫停,他们被叫上岸吃饭。张帆捶了捶腿,大半天时候他都待在水里,就算年轻也有些撑不住。好不容易轮到他,打饭的妇人问:ldquo吃饭还是馒头?rdquo张帆看着菜色,精神一震,忙道:ldquo饭。rdquo妇人给他打上满满一碗饭,又给浇了一勺菜。张帆同他其他人坐下,捏自己一把。ldquo帆哥,你干啥?rdquo同村的小弟问。张帆摇摇头,ldquo就是觉得helliphellip算了,没什么。rdquo有好的材料,有足够的人手,大坝逐渐成型。想来再要不了多久,大坝就修好了。程叙言在县衙翻看本地的舆图,治水一般讲究堵不如疏。扶远县的水忧已成定局,现在是想办法在这个局面上改动。良久,程叙言以食指圈住一个地方,他打开书房的门,对时明道:ldquo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rdquo时明:ldquo好。rdquo县令收到消息时程叙言已经离开了。师爷神情复杂:ldquo原来钦差也是这般繁忙。rdquo县令没吭声。不怕钦差忙,只怕钦差不忙。当然,对于洪知府那些人来说,恐怕盼着钦差天天流连青楼,醉生梦死。程叙言按照舆图上的地方实地考察,发现此地可深挖沟渠,将扶远县上游支流的水再次分流,不仅解了水忧,还方便当地县城百姓取水和乡下人家灌溉田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