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知府被捕后，不少乡野百姓叫好, 因为他们是直接受害者。但对于住在府城内的百姓来说，受到的迫害很轻, 自然对洪知府也没有太大仇恨情绪。但能搞下一个贪官，他们还是高兴的。健壮妇人啰啰嗦嗦铺垫一大截才总算入正题：ldquo听说官府收蚝壳的命令是钦差大人下的。也不知道蚝壳能干嘛helliprdquo健壮妇人声音低下去, 咕哝道。不过反正他们能从中得钱, 管他的呢。众人又聊起自家孩子和家里琐事, 她们平日里操持家里内外，一年到头也只少有几次能出门踏青闲聊。ldquo伢儿娘发间的簪子是不是新添的。rdquo旁人问。还不等伢儿娘回复，另一人抢了话茬去：ldquo伢儿她爹向来疼媳妇儿，得了钱可不得好生打扮伢儿娘嘛哈哈哈rdquo伢儿娘耳根臊的通红，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孩子的惊叫。那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ldquo小伢儿mdashmdashrdquo伢儿她娘拔腿朝女儿跑去。原是一阵大风刮起天上的燕子风筝，小女娃体量轻直接被风筝带起，幸好旁边的孩子抱住她，不过两人也被带的在草地上摔了一跤。伢儿娘将两个孩子扶起来，她谢过旁边的男娃，后怕的抱住自己的女儿。ldquohellip娘，娘我好怕helliphelliprdquo小女娃哇哇大哭，她细嫩的小手也在仓促间被风筝线划破，渗出丝丝血迹。妇人心疼的给她吹吹，又哄又抱，其他妇人宽慰道：ldquo小伢儿这难不应，定有后福。rdquoldquo今天多亏索儿这孩子了。rdquo其他妇人揉揉男娃的头，夸了好几句。待小孩儿的哭声弱下来，妇人们看着飞远的风筝蹙眉：ldquo怪了，这晴日里怎的有这般大的风。rdquoldquo确实少见。rdquo大人们陆陆续续把孩子带回家，心中也蒙上一层淡淡的无法言明的恐慌。好像有什么祸事要来？可是钦差大人已经除去洪知府等贪官，加固大坝，他们也不用担心洪水泛滥，应是没甚祸事了。妇人们回家后，发现大风不但没停，反而愈演愈烈。但这风吹不到背风的山处，众人热火朝天干活，领头的衙役擦擦汗，向程叙言走来：ldquo大人，晌午了，您先用午饭罢。rdquo程叙言：ldquo嗯。rdquo他就地找个石墩坐下，一口一口吃饭，眉目紧锁，仿佛他不是在吃饭而是处理公务。事实上也差不离，程叙言抬头看一眼天：还有两日。他迅速吃完饭朝蚝壳屋去。顾名思义，蚝壳屋的主料是生蚝壳，其间伴有糯米，黄糖和黄土。其坚固近可御飓风，长可留百年。以前的官员是有些才干的，叫人造了几十座蚝壳屋避难，可惜后面到任的官员不重视，又因为种种原因人为毁坏小半。如今倒是为难后人。程叙言申时左右又去其他地方巡视。晚上夜风大作，呼呼的吹，扇窗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时明顶着风将窗户关上，屋里才安静些许，然而隔着一扇窗，外面的呼啸仍然清晰的传至他的耳中。时明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江老提起飓风如此恐惧，这还只是预兆，一旦飓风正式来临，人力真的可抗衡？程叙言在桌案后处理公文，明日他们得派人转移百姓，按现在的种种预兆看，嘉州府西南方的二县首当其冲。官府一直在封锁消息，避免百姓恐慌生事。然而还是有老道的渔民看出动静，一时间嘉州府各地人心惶惶。天还未亮，一名衙役急匆匆闯进内堂：ldquo不好了，大人。外面出事了。rdquo程叙言瞬间从软榻上惊醒，拿过官袍套上往外走，衙役边走边道：ldquo也不知哪里传的消息，说飓风来了，西南方两个县的百姓相争离去，如今人潮涌动，已经出现好几人受伤，皆是拥挤中被人踩踏。rdquoldquo可有衙役管理？rdquo程叙言面寒如霜：ldquo两个县的县令在做什么。rdquo他就差没一条一条细化，县令这点事都做不好。衙役苦着脸道：ldquo县令已经带人去了。rdquo程叙言行至府衙外，门房早准备好骏马，他利落上马，不多时带着一群人远去。风已经静止，好似昨日的疯狂只是错觉一场。云层缓缓移动，透出一丝亮光。而此刻的南浚县人群激愤，堵在县城大门闹着出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县太爷鬓发散乱，狼狈不堪。师爷小心搀扶着他：ldquo大人，您没事吧。rdquoldquo你看我像没事吗？rdquo县令抓狂：ldquo通知程大人没有！rdquo师爷忙应：ldquo去了去了，程大人应该rdquo一连串惊天锣声骤然响起，将所有人都惊一跳，人群短暂的寂静中，县城大门缓缓打开，年轻钦差驾马来。程叙言抓住众人未回过神来的机会，板着脸喝道：ldquo都吵吵什么！飓风之事本官知晓，且已做好应对。rdquo他直切问题核心，倒叫百姓们的愤怒和恐慌散去一些，但是飓风之怖远胜虎。有人大着胆子喊：ldquo大人怎么应对？莫不是叫我们等死。rdquo一石激起千层浪。ldquo没错，大人都视我等是贱民，谁管我们。rdquoldquo我们不想死helliphelliprdquo眼看哀嚎声和怒骂声渐起，程叙言喝道：ldquo闭嘴。听本官说。rdquo他加快语速：ldquo前几日本官派人大量购买蚝壳，便是打造蚝壳屋，你们世世代代在此，应是知晓蚝壳屋的坚固。rdquo人群意动。县令这个时候也忙道：ldquo程大人心性仁厚，心有成算，必然会好生安置你们。你们现在慌乱逃窜，去别的地方被误当成流民处置，得不偿失。rdquo到底是做过官的，县令反应过来后精准戳中百姓的隐忧。大几万人口往其他府县涌，当地官员为了保护当地府县，会做什么，会怎么处理这群ldquo难民rdquo就不得而知，但总归不是好的。ldquohellip可是我们这么多人hellip那得多少座蚝壳屋才能庇护我们？rdquoldquo愚蠢。rdquo程叙言怒喝：ldquo飓风挪动，人堪不移？rdquo嘉州府是接壤浙地，但与海边到底隔了一层，程叙言同江老分析过，飓风虽至，但也分风势大小，波及范围，停留时间长短。只要指挥得当，可以将损失减少最低。程叙言打算将嘉州府西南方的两县ldquo重灾区rdquo解决，将百姓分散安置府内其他县镇。而蚝壳屋是底牌，是飓风逼近，百姓避无可避时的庇护所。程叙言给时明使个眼色，后者拿着锣猛敲，尖声刺耳。百姓们果然寻声望来。程叙言道：ldquo现在你们回去拿上自己的必要物什，官兵会领着你们去新的地方。rdquo人群窃窃私语，不多时原本还围堵县城大门的百姓已经散去大半。好多人慌了神，逃命时只顾着拿金银。但眼下钦差大人明显是要管他们，既然如此，那他们可得多带些东西。ldquo伢儿爹，这鸡要活的还是宰了。rdquo妇人搂着一双儿女，眉眼带愁。男人想了想：ldquo要活的。rdquo关键时刻还能把鸡卖了换东西。若是把鸡宰了，这热天放不了多久。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