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光线暗淡,走廊的灯还没亮,仅微弱昏芒点缀,映照少年身形英俊落拓,一双眼漆黑,于暗处却透着清冽的光。她眨了眨眼睛,语气软软的:“你不回宿舍吗?”萧樾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这玩意儿太显眼,丢教学楼不合适。我直接拿到垃圾房去扔,你先回去吧。”垃圾房在后山脚下,是全校最偏僻的地方之一,也是离宿舍最远的地方之一。“哦。”阮芋细声细气应了声。萧樾点头,习惯性将告别简化在这样一个冷淡的动作中,很快便转身,沿着走廊走向西侧楼道口。大约只迈开四五步,身后忽然传来轻悠悠的一声:“等一下。”他停步,转身,回眸看见阮芋不知何时像阿飘似的跟了过来,双手揣在口袋里,明明是仲春天气,她却仿佛冬天畏寒似的微微耸肩缩着脖子,娇小的脸蛋因这个动作显得圆了些,脸庞隐隐透着粉光,杏眸向上仰起来看他,神态造型莫名有点像过年墙上贴的年画娃娃。她看了他一会儿,脸更红,好像张嘴忘词,唇瓣翕动了下,终于说出口:“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跟你一起去好了。”第47章 交代走到垃圾房的时候, 天彻底黑了,蛰伏在后山林间的春蝉发出清脆虫鸣,衬托夜更静,流水淅淅沥沥, 萧樾冲洗干净手, 阮芋也凑过来摸了摸水。回宿舍的路很远, 要经过喷泉广场、图书馆、操场和食堂,路上零零散散来往着学生,萧樾和阮芋没有并肩走,前者慢悠悠地散着步, 后者似是有些不安, 刚才还落在萧樾身后几步远,这会儿又超到前头, 步速快得像要把他甩开。“阮芋。”后头那人轻描淡写喊她一声。阮芋回头,又听到他说:“是你要跟来, 现在又自己走了?”“没有啊。”阮芋讪讪笑了下,跑回他身边,“你走太慢了啦。”学校明令禁止男女同学过从亲密,她还是有点介意被其他同学看到。听他表达不满之后, 她很干脆地抛弃了那点介意。其实还是更想和他一起走。风口在右侧,萧樾默不作声地绕到阮芋右手边,走了几步, 问她是不是冷, 怎么一直缩着脖子走路。阮芋直了直腰:“有一点。”其实她是紧张,紧张的时候脖子发热, 风一吹才会冷。从小到大, 阮芋用书包抡过数不清的男生的脑袋, 嬉笑怒骂无法无天,但是和男生肩并肩地、安静地漫步在微风习习的春夜里,怀揣着浓重而热烈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情,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甚至和同一个男生,在去年冬天一起走回家时的感受也截然不同。变化的源头是她自己。所有敷衍和狡辩都不存在了,现在的阮芋可以很清晰地读出自己的心声。心跳很快,即使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她都快被蓬勃狂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经过图书馆,路上人流渐盛,学生们行色匆匆,阮芋总算能转移注意力,镇定地对萧樾说:“还有两周就期中考了,我比所有人复习得都早,笨鸟先飞嘛,这次的年级排名应该可以再进步一些。”萧樾:“你紧张吗?”阮芋觑他:“还行吧。”萧樾还是很在意她缩着脖子宛如小老太的动作:“人紧张的时候,一般都会觉得冷。”阮芋一窘,脖子果然更冷了。她刚刚紧张的不是期中考好吗!萧樾似是为了宽解她:“我再给你说个笑话。”阮芋:……“狗会汪汪叫,猫会喵喵叫,你猜鸡会怎样?”阮芋真的不太想回答。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她勉强答了句:“咕咕叫吗?还是哦哦叫?”萧樾面不改色:“鸡(机)会会留给有准备的人。”阮芋:……他什么意思,用这个冷笑话来鼓励她吗?阮芋又气又想笑,抬眸看见萧樾把脸微微侧向另一边,唇角向上扬了扬又压下来,表情绷得很到位,乍一看还是一脸冷酷。阮芋不想输给他,直接用手指按住自己嘴角:“你人设崩了知道吗!而且一点也不好笑,我命令你不许再说。”萧樾转脸看她,神情淡定得天|衣无缝,像是在无声地反驳她——我人设没崩,是你笑点太低又要面子,明明很好笑却不承认。阮芋发现自己真是拽不过他。她咬了咬唇,大步朝前走去,脖颈和肩膀这会儿总算抻开了,气势汹汹地把萧樾甩在身后。萧樾很快追上去,他另一大优点就是脸皮厚,而且肯听话:“那就不说了。聊点别的,你期中考目标是多少名?”阮芋:“希望能考进四百五十名吧。”萧樾:“应该没问题。”收到他的肯定,阮芋舒心不少,顺嘴问他:“你呢?”话一出口她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萧樾也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自以为诚实地答:“你的四百五十分之一。”话音未落,阮芋拳头硬了,转身就往他手臂上砸了一下,脆生生地骂他:“你很贱呐!死白目!”萧樾这回真绷不住了,唇角上扬得明显,深邃凌厉的眼睛也弯了弯:“对不起,哎,你别走,我还有个问题要问。”阮芋一边向前走,头也不回道:“说。”萧樾:“上周在实验楼,你骂我那一串家乡话是什么意思?”阮芋脚步稍慢些:“你想知道?”“嗯。”“就是让你别来烦我的意思。”阮芋乜他一眼,甜软的声线带着几分骄横。萧樾:“哦。”阮芋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仓促说出口之后,立刻就觉得不妥,忙不迭寻思该怎么撤回。没想到身侧那人只是顿了顿,很快就接着说,音色低低的,像微风拂过耳畔:“那很抱歉。”“做不到。”……阮芋的宿舍在三楼。她今天可能刷新了入学之后最快冲上楼层的记录。没有人在后面追她,她就是想跑。体质太弱,不过冲刺了三层楼梯她便气喘吁吁。这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身体状态,才配得上她此刻的心率。阮芋继续小跑到宿舍门前。晚风带起发丝,教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少年温热干燥的手掌落到她头顶的触感。和前几次他没轻没重把她脑袋当球揉不一样。像对待脆弱的宝物、新生的幼宠,温柔地、充满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前,用这样的方式和她告别。阮芋腾地推开宿舍门,对满地日料视而不见,脚步生风来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两手激动地捧住了脸。舍友们喊了她几声,阮芋七魂六魄乱飞,好半天才收回来,腿一跨,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回答她们的问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