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一定要我哭着求你喜欢我,才满意啊?”她死死攥着衣襟,被眼泪蓄满的双眸里,最后的一丝光芒也散尽。“我如你所愿,再不会给你带来困扰。”“我也求你,别再关心我了,也别再跟我说一句话。”“你们,好好过吧。”话毕,蓝熹微头也没回地走了。魏无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离自己而去,等到那抹倩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他抬手遮住眼睛,敛住满目无可抑制的悲恸,眼泪沿着指缝流了下来。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从今往后,他再无半点欢愉可言。在这个春日,他亲手毁掉了一位姑娘刻骨的爱,也亲手埋葬了他最向往的地老天荒。半晌,他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蓝熹微觉得她应该算是平静的了。没有失态到歇斯底里,也没有哭得死去活来,只是闷着头一路往前走,连天什么时候亮起来的,都一无所知。直到被人不小心撞倒在地,她才停了下来。“姑娘,你没事吧?”撞倒她的是一位老人家。她跌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忍着头晕与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沙哑出声:“老人家,这是哪儿?”老人家像似被她的嗓子吓到,颤巍巍地取下腰间的酒囊,递给了她:“姑娘戴着抹额,是蓝氏的弟子吧?这儿是彩衣镇,离云深不知处不远了,先喝点东西润润嗓子吧。”麻木地接过酒囊,蓝熹微仰头喝了一大口,清冽醇厚的味道盈满喉咙,她愣了愣:“这是酒?”“是啊。”老人家笑了笑,“老身知道你们蓝氏弟子不喝酒,但老身出门只带了一壶天子笑,望姑娘莫怪。”天子笑。指尖僵住,酒囊瞬时掉在了地上,酒水顺着口子洒了大半出来,打湿了绣有卷云暗纹的月白裙裾。“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怕回了家会受罚?”老人家不解她的反应,忙安慰道,“家里人若是知道你是为了润嗓,不会怪你的。”蓝熹微低头,粗粗喘着气,可还是让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有家了。”她望着掉落掌心的清泪,哭得整个人战栗不止。“他们都不要我了,再也不会有家了。”......日子逐渐暖和起来的时候,玉兰花盛开在每处庭院,馥郁雅致的香气弥漫在云深不知处每一隅。蓝忘机站在晓室外,听着里头剧烈的咳嗽声,默了片刻,终是端着手中的汤碗推门而入。阳光澄清得近乎透明,光线错落间浮沉着不少尘粒。屋里鸦雀无声,静如死水般的寂,他一眼就看到了倚在窗边的人,青丝未束,瓷白的小脸因方才咳嗽,稍微有了些许气色。似感知到有人进了房间,蓝熹微转头,定定望着蓝忘机许久,眸中渐渐有了流光,她没说话,徐徐走过去。“头还疼吗?”看着她的眼眸,蓝忘机软了神色。在他手中拿过醒酒汤,蓝熹微浅浅地抿了口:“不疼了,我昨晚只喝了一点点。”闻言,蓝忘机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自被那位老人家送回云深不知处,蓝熹微便发起了高热,整整两日滴水未进,全靠蓝忘机的灵力维持着。也正是因为蓝忘机寸步不离她的床边,才发现了她胸口与背脊上的异样。想来也是,身子骨再怎么弱,不至于去趟夷陵回来就病成这样,真正高热不退的缘由,是大片淤青红肿的背脊,以及被银铃所伤,却未得到处理的伤。医师用镊子,从她右胸口,夹出早已四分五裂的银铃碎片,当夜晓室灯火通明。后来三日,蓝熹微都是在半睡半醒间中度过的。白日,她除了昏睡,清醒时对谁的抵触情绪都很大,不肯喝药,不肯换药。而在长夜里,她经常陷入梦魇,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在被褥里蜷缩成一团,只有被蓝忘机抱住,才能安稳睡上几个时辰。第四日,这样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但凡蓝忘机不在场,她便一句话也不说。饶是温润不动如山的蓝曦臣,也急了眼,如玉脸庞沾了三分戾气,沉声道:“我倒是要去问一问夷陵的那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要去。”轻柔又隐忍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屏风后的蓝曦臣与蓝忘机皆是怔了怔。“我会好好吃药,会好好养身体。”蓝熹微掀开了锦被,艰难地下床,穿过屏风走到他们面前。世人见之难忘的一双璀璨星眸,在这一瞬繁星陨落,再无光亮。“我不要三书六礼,不要十里红妆,归月仙子也好,蓝氏三小姐也好,这些虚名我从来都不在乎,只要他爱我,我什么都不要的。”尾音将将一落,滚烫的泪水一颗颗砸了下来。“可是,他还是把我丢下了,他不要我了。”她抓住蓝忘机的袖子,哽咽的声音里,带着不可名状的悲伤无望:“再给我一日,我保证,我会好起来的。”而后的日子,蓝熹微按照她说的,每一碗药都喝干净了,每一句医嘱都遵守,面对蓝启仁,敬而不亲,跟其余弟子无半分不同。整个云深不知处都知道,如今的归月仙子,唯一亲近之人,唯有含光君。当她身子痊愈之后,一切也回归正常后,她却做了件尤为荒唐的事。仅仅在庆功宴上喝过酒的人,开始时不时的喝酒,从一壶,到两壶,有时硬要把自己喝得意识模糊了,才肯罢休。这件事,蓝曦臣与蓝忘机都知道,但两人不约而同地瞒住了此事。索性蓝熹微酒品不差,喝得最多的那回也没有胡闹,只是拉着蓝忘机去了屋顶,笑着说了句“月亮真难看”,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喝了太多酒,又吹了晚风,在那以后,蓝熹微头一晚但凡喝多了酒,翌日就会头疼,也是在那以后,蓝忘机总会在她喝酒后,送上一碗醒酒汤。在蓝曦臣看来,她这样吝啬于给自己留下清醒的时间,大抵根本就没有忘掉夷陵的那个人。但蓝忘机心中了然。不是没有忘掉那个人,只是在被他丢下后,她虽然徒步走回了云深不知处,但她的心,永远地困在了夷陵。夜空里皓月再美,无心而赏,也是一片漆黑啊。第91章 自渡 那一声声喃喃念着的,翻来覆去就……春风拂面,又是一年。今年的春日有些怪,不复以往那般阴雨连绵,反而立春一到,阳光便格外明媚。只是初春的天气,再稀罕的暖阳,也难以完全驱除凛冬残留的寒气,大多数房屋里,还是生了炭火,尤其是坐月子的女子所处房屋。蓝熹微仅穿了一件单薄的春衣,白净的额头上也沁出了密密细汗。她坐在床沿,温柔地看着靠在床头的女子,女子清秀小脸透着深深的疲惫,可神情却是十分雀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