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于烧木头的烟味,而像是别的什么东西燃烧后的奇香。“好像有一点。”吴穆也稍有所感。正在这时,石坑里的木偶已经被烧得不见其形,垂首默默祈祷的塔古人也睁开了眼睛,背过身匿入人群中去。像是接力一般地,又有几个人抱着木偶走上前来。其中有一人的木偶几乎与他身高齐平,等比例雕出的人形造物被人双手抱起,漆油彩的表皮被火光照出了少许笔刷刷痕。艰难地把人偶推入火坑后,始终被它挡住的人才冒出了身形。刚看了一眼,轻轻的抽气声就在人群角落里响起。青涿眸光一凝,目光从那人脸上狰狞的大块红斑慢慢移到他颤抖不休的双手上。连手背上都爬满了奇形怪状的深色斑点。这人已经染病了。“所以,是为了治病、转运,才烧木偶的吧。”吴穆低喃,“这是他们的一种仪式?”林珂漫不经心地把目光转到垂目唱诵的昂鲁身上,又微微侧过头,望了眼砍伐过后坑洼不齐的山体,应了声:“嗯,不管是替人挡灾、还是代人下葬,木偶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消耗品。”所以木雕坊中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即便学徒人数众多也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儿。“要是烧了还好,至少不会半夜找上门来。”青涿看了眼严好,“但像林珂刚刚说的,木偶已经成为了一种消耗品,恐怕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藏了很多备用。”就像一些生活必需品,家家户户或许都会备上一些以应不时之需。比如赛罕的那个人偶,很可能就是因为疫疾肆虐,为了避免作为支柱的一族之长溘然倒下而提前做的准备。严好神情沉重:“这么说,昨天晚上的人偶,其实就是塔古族储备起来的资源……那,他们本族人应该不知道木人成精这事儿吧?”青涿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火坑四周,燃烧的热量四散开来,把周围的温度拉高了些许。烧完人偶的一拨人退下,又一拨人顶替上来。青涿眼眸中慢腾腾出现了一个身影,简单辨认后,他顿时瞳孔微缩。“看那边!”他手指了个方向,“那是不是守墓人?!”佝偻的老人抱了只木偶,艰难地弯下腰把它投掷入火堆。林珂看了几眼,确信:“就是他。”她显然也明白了什么,冷肃道:“你们去,我和严好守在这儿。”演员们这两天几乎把这个小山村的每一片地砖都踩过了,唯独始终有人看守的墓园无法进入。而现在正是天降良机!青涿也不多说别的,拍了下吴穆,俩人攘攘地往人群外围挤,成功脱身后一秒不停地朝墓园的方向跑。围观的塔古人对于他们的动作毫无反应,无骨布偶似的顺着力道让出了路,待两人冲出去后也没有一个人回头。偌大的族群中,家家户户都点着油灯,却没有一个人,空荡寂寥的村道上只能偶然听到一些窸窣的奇怪响动。到了远离聚居处的墓园,气氛更是压抑。守在木围栏边抽烟的老人消失,只留下广阔的一片平坦黑土,伫立着一排排沉默的墓碑。空气中的阴冷因子在反复跳动,吴穆走在大大小小的土包之间,不由得抱住了双臂。每往下踩一步,都要格外注意一眼,生怕自己踩着了死人的坟前草。“我们是要去哪儿?”进了墓园后,吴穆便跟在青涿身后,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问道。青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话音冷冷淡淡,内容却惊悚无比,让吴穆听完差点一脚踢到人墓碑上。他说:“去昨天埋木偶的地方,开棺。”“啊?”吴穆的喉咙有些干涩,只发出了一个音节。青涿转过头,丈量着自己与守墓人小屋的距离,感觉位置差不多,又回过头四下观察一番。随后视线定住,抬起长腿迈过一块土包,在一只新刻的碑前蹲下。吴穆小心翼翼跟着,凑上去一看:慈父利特佳之墓。利特佳?他慢慢嚼着这个名字,想起来了。是那个木偶老匠人的名字。昨夜葬礼的三个死者中,只有他的人偶雕刻得最为精细,恍若真人。青涿往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稍微宽扁的石块,道:“我想把人偶带回去。有一个参照物,周繁生那边的进度会快些。”昂鲁的所有作品都被锁在一个屋子里,赛罕的人偶更不必说,周繁生几乎没有接触的机会。因此,难得来一趟,不带点什么东西回去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个良机。把利特佳的这个木偶搬回屋内,藏在床榻下,周繁生要参考时也很方便。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万一木偶晚上活了过来,要怎么把它制住的问题。来得匆忙,青涿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只能先拿石片刨了两下土,还招呼吴穆道:“别干楞着,一起挖。”吴穆透过清冷的月色,看着满脸认真、神情无害的队友,想到黑夜悠长时将有一只悄悄苏醒的木偶与自己背靠背、隔着一块木板同眠,就打了个冷颤。“那个…我有个能记录影像的道具,可以直接用它,不用真把人偶搬回去。”他提议道。青涿找了个一样扁平的石块丢给他,闻言想了想,点点头:“也可以。”这棺木是昨日埋的,填埋在上层的土只被随意拍了两下,并不硬实,挖起来几乎不需要怎么费力。青涿十指粘上了细碎的泥土,已经做好了要挖上十几分钟的准备,却在用石块往下掘时察觉到了一块阻挡的硬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