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尘……是凤凰的。”*君寻并没能在躺椅上休息太久。相反的,今日天不亮,他便被一群鱼贯而入的青衣侍从吵醒,从躺椅上拉下来梳洗换装打扮,又被一路引着来到离天宫辉煌华丽的正殿,与一群衣着相似的应选者们站在一起。君寻困得不行,只好自行找了个靠墙的位置,朝着远处空旷的大殿宝座打盹。风瞳也在队伍之中,并未认出君寻便是与自己交锋两次的帷帽人,却也立即警觉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了危机,甚至掏出一把小镜,开始细细补妆。君寻懒得理他,边打瞌睡,边回想昨夜紫珠作用下再次梦见的场景。雪尘……如此特别的名字,偏偏新圣也取了。看来,离莲神复苏之日,也不会太远了。君寻下意识将灵识沉入储物空间,想去寻那一对自到了圣宫便被他丢在角落的琴萧,见其中空空如也,才惊觉自己原本的身体早已灰飞烟灭。……只是可惜了那一对莫失莫忘。君寻沉默片刻,懒懒抬眸,眸光再度落上高处仍旧空无一人的宝座。大殿之中早已人满为患,想必是原定的选妃大典早该开始了,可作为主角的圣人却迟迟未至。上首的一众魔君中,唯有花孔雀似的汨绝满不在乎地自斟自饮,余下几人则面面相觑,正在小声议论。君寻轻笑一声,稍稍直起被繁复华衣压酸的背脊,却是不动声色地绕开人群,向着殿侧小门溜达过去。主角不到,那还有什么热闹可看。他本想将身上装饰卸下,好好伸个懒腰,却偏有一阵清冽山风穿过楼台窗棂。明心花香被若有似无的一缕清冽莲香所掩,君寻稍稍眯眼,暂时止了原本的打算,反倒举步向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迈开了步伐。离天宫虽大,构造却不似仙域风格那般弯弯绕绕。君寻绕过两个弯,便见方才还在大殿上首交头接耳的几位魔君由远处转出,在青衣侍从接引下来到一处偏殿前,推门而入。就在大门开合的瞬间,君寻眼尖地透过重重帘幔,瞥见了一角干净无瑕的白衣。再靠近些,便有一道清澈低沉的嗓音隐约飘来,只是听不清楚。门外两名侍从才关好门,便发现了君寻的存在,目露惊艳的同时,却也发现了他的装束,立即上前将人拦下。“这位应选者,此地不可踏足,还请回到正殿等候。”君寻薄唇一勾,广袖之下,指尖轻动。二人刹那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剑气击晕,齐齐倒地。来到门边,里面的争执声愈发清晰,终于能让人听清内容。此前那道低沉悦耳的嗓音透着无奈,缓慢道:“……我真的无心于此,各位莫要再劝了。”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急道:“圣人,人都在大殿等着呢,您好歹去看上一眼,万一有顺眼的呢!”前者沉默一瞬,声音却含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疲惫:“……不会有的。”他顿了顿,又道:“多谢诸位费心,只是我早已心有所属,终此一生,不愿、也不需要再看他人。”“可那人已经死了!”那道苍老声音再次开口,几乎有些哽咽:“圣人……离天宫一脉传承万年,不能就此断绝啊!”“长老慎言!!!”圣人嗓音本就温雅,再加上涵养,哪怕被这般逼迫,也不曾对这些人恶语相向,哪怕冷脸。可此时他却骤然发怒,连隔着一道厚重殿门的君寻都感受到了空气中开始躁动混乱的灵波。“诸位皆是外祖父好友,关心雪尘,无论是从前趁侍从不备将人塞到我榻上,还是此次借我出行设下选妃大典,雪尘都可以不追究——”圣人嗓音冰寒疏冷,一字一句:“但,我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妄议师尊。”独属于圣人境的威压流泻而出,殿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众位魔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不甘愿,却又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正僵持着,厚重殿门却发出“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似乎有股温柔缱绻的桐花香气幽幽飘来,含着难以分辨的焚香味道。此时不该有人前来,更不可能在没有通报的前提下介入这般情景。是以众人都有些意外,连圣人都缓缓抬眸,视线落在了逐渐开启的殿门之上。只见缓缓开启的描金大门之后,缓缓步出一道颀长身影。他身着今日应选者的繁复华服,一头青丝被金冠玉饰绾起,更衬得那张世无其二的靡艳面容愈发张扬昳丽,引人心弦。光华在他身后,却不及他耀眼之万一。站在最后方的魔君之一立即反应过来,竖着眉头开始指责:“你是应选者?怎的这般不懂规矩,敢离开大殿!”谁知那人却缓缓抬眼,露出了一双潋滟深邃的藤紫凤眸。与上首圣人对视的刹那,紫眸深处流转的美丽星海立时漾起一抹骄矜张扬的笑意。众人不由呼吸一窒,却见那人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直指遥遥相对的白衣圣人。“自然,是来找他的——”圣人端坐高位之上,面具遮住了全部神情,只露出一双青碧玉眸,此刻却也悲喜不辨,令人无法琢磨。见他不表态,诸魔君胆子就一点点大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指责来人。“如此放肆,目无规法,必不能让你入主离天宫的,你放弃吧!”“别以为生得美,便能如此妄为——”君寻本只是扶着门,与白衣人遥遥相对。此刻闻言,隽秀眉梢却蓦地一挑,忽然玩心大起。他微微直起背脊,反手带上殿门,却是向着上方高位迈开了步子。一边走,一边抬手,取下了束发的金簪。华丽精致的凤簪被他随手一抛,砸落地毯之上,碰出一声有些沉闷的脆响。如瀑青丝失去束缚,纷纷流泻而下,而那些充作装饰的玉饰也少了支撑,沿着鸦羽乌发一路滑落,珠落玉盘般坠上他摇曳满地的朱红衣摆。殿内登时一片哗然,可君寻却懒得听他们在议论什么,只是一直盯着圣人冷若冰霜的玉眸,并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涟漪。他轻笑一声,水葱般的玉指却缓缓下移,一颗、一颗……拨开了最外层华服的暗扣。繁复厚重的羽衣本就难以穿着,暗扣一解,立即沿着青年优雅瘦削的肩颈线条散开,褪羽般层层垮落,露出里面一层柔顺垂坠的火红中衣。“大胆!怎、怎可当众解衣!!!”一名老者气得跳脚,听声音,似乎正是方才君寻在殿外所闻,与圣人争吵的那一位。他根本不屑搭理,直接迈开步子,跨过地上散落的大氅,继续向着前方高位走去。步伐间,朱纱翻起令人心旌摇曳的红浪,几乎要人跪地拜倒,只想求他一眼垂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