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师尊,他只觉心头血都在翻滚,几乎要控制不住妄念,直接将人拽入怀中、揉入骨血。好在他一向定力过关,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将喧嚣躁动压下,含笑开口:“……好,那从此以后,便只给阿寻一人看。”少年没有回应,只是动作飞快地将帷帽戴上,罩纱用力一拉,径直挡住了似乎有些泛红的耳尖。日落时分本就短暂,容华也将帷帽拉好,又望了一眼逐渐灰暗的天边,转而温声道:“接下来,阿寻想做什么?”幻境又如何?只要能和师尊这样待下去,他甚至都不想理那些闯入观世镜中的不速之客。少年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帷帽这种东西,调整半晌,这才指向巷外已然逐渐灯火通明的街道。“书中言,凡世有一种节庆,叫月夕,”君寻的注意力逐渐被飘来的爆竹米香气吸引,“听闻每至此节,便要团聚祭祀,拜谢神恩……”……师尊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容华忍着笑,连连点头,待他终于漫不经心地说完,立即主动道:“咦,什么东西这么香——我们去看看,可好?”少年早在等他这句话,闻言当即故作矜持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快步向外走去,直奔那座传出竹米香气的摊位。火红衣摆随着轻快脚步荡起,从容华的角度望去,仿佛一只翩然远去的飞鸟。许是节日的原因,街上摩肩接踵,摊主也格外热情,钱还没收,便已拿起满满一纸包的孛娄,塞入君寻手中。少年先是低头嗅了嗅,紧接着把里面的竹米孛娄挑走,剩下的塞给了一直跟在身后的容华。后者则笑眯眯付了钱,照单全收,只看着红衣少年在喧闹人群中灵动穿梭,内心却无比安宁。此时此刻,他竟然想起幼年与父母隐居山林时,某次小憩醒来的午后。小容华睁开眼,看到熹微暖阳下,父亲一手执梳,一手拢着母亲如瀑青丝,为她绾发梳妆。不知聊到什么,母亲回眸与他相视而笑。眉眼之间,俱是温馨亲昵的爱意。恩爱不疑,岁月静好,大抵如此。夜幕围拢,天街灯火如昼,二人就这般逛过整整一条街,正欲稍作歇息,人群却好似忽然有了目标般,开始齐齐向着一个方向涌去。君寻正要坐下,见状又起身跟了过去,竟是好奇得紧。容华鲜少见到师尊如此精力旺盛的模样,有些无奈,又有些新奇,却还是起身跟上。二人随着人群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一处丈许高台之前。与此同时,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来到台前,振臂高呼。“敬神礼开始咯——”悠扬钟声伴着呼声响彻夜空,所有人都整衣肃冠,齐齐望向空中圆月,神情肃穆虔诚,放声颂唱——“浮天之境,云水之华,清兮幽兮,日月齐光;沐吾凡躯,濯吾华衣,敬吾神灵,圣泽未央。莲衣若雪兮,盛茂含章;皎皎随云兮,风姿煌煌。明吾所苦兮,渡世至荷;尽吾所愿兮,敬颂神康……”庄严歌声响彻夜空,几乎盖过了不知何时冲天而起的藤紫焰火。千树花放,星落如雨。“始作俑者”君寻收回直指天穹的纤细指尖,心满意足地看着漫天花火之间,万千愿力化作萤火般的浅金光点,先是汇成滚滚星河,又迎着月光飘入夜空深处,融入天穹之间。“雪尘,”他悄悄扯了扯容华的衣袖,压低嗓音道,“这首歌夸得也太好了吧?是谁编的?”容华诚实摇头:“不知。”他从记事起便听母亲唱这首歌,还真未曾探寻过从何而来。不过敬神之曲,大多皆是由民众自发编撰传唱,若想究其出处只怕也难。君寻便轻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有些不甘心:“……凤凰不好吗?他们为什么不夸凤凰?”……凤凰?容华敏锐地抓到了他话中的关键字,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即反问道:“阿寻很喜欢凤凰吗?”隔着两层帷帽,容华都感受到了少年莫名其妙睨过来的一眼:“你不喜欢吗?”容华微笑,特意加重了后两个字:“自然……喜欢。”前者这才轻哼一声,没再追问。歌声逐渐止息,敬神礼结束,众人再次开始四散而去,开始自行游玩,热闹起来。容华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将师尊唤醒,后者却好似又注意到了什么,再次扯了扯他的衣袖。“雪尘,”君寻凑过来,将纬纱掀开一隙,露出一只清澈潋滟的含笑紫眸,“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回来!”容华下意识反手拉住他:“师……阿寻去哪?”他可没忘,此地是观世镜幻境,他们大约还被人盯着呢。“我不说,”少年拨掉他的手,笑吟吟道,“你在这等我,不许跟过来!”话音未落,他便兀自挤入人海,一眨眼的功夫跑没影了。容华无奈,下意识跟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走了一段,选了个人少的巷口正欲放开灵识感知寻人,却蓦然发觉衣角一重。青年动作一顿,下意识垂眸查看,但见阴影错落的杂物堆中,竟伸出了一只满是血污淤青的手。容华眉心紧蹙,举步绕过杂物遮掩,却见黑暗之中,竟蜷着一名进气多出气少的羸弱少年。他看上去与少年师尊年岁相仿,满身鲜血伤痕,缩在此处,与墙外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像只被世界遗弃的小兽。容华沉默片刻,发力想要将衣角抽出,可少年早已陷入昏迷,抓握只是身体本能,竟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根本不肯松手。容华:“……”他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先是放出灵识开始四处寻找师尊,旋即蹲下身来,掌心清光蕴起,按向少年胸口。生机逐渐向少年体内回拢,连带着人也恢复了些许意识,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视野所及仍旧模糊,唯有黑暗中一袭澄净冷冽的白,竟胜过他此生见过的任何殊色。“神……仙……”少年怔愣许久,眼圈霎时红透:“是……神仙……大……人……”“为什么……救我……我是不祥之人,我不配……”容华秀眉紧蹙,却仍旧没有收回手上力量,直到少年面色稍恢复些,没有生命危险了,他这才将人扶起来,准备起身离去。“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是不祥之人……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少年靠着墙,沙哑嗓音却愈发哽咽:“如果不是我,父母亲就不会死,大家也不会死……我不该,我不该活在这世上……”容华:“……”他终于忍不住,蹙眉询问:“你身上并无异状,为何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详?”少年崩溃的嗓音一顿,几乎有些呆滞地摇了摇头:“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能看见别人出事,能预测他们倒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