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至今还觉得皇城司插手此事,”顾九眉心深锁,直直地看着楚安,“仅仅只是为了坐实许薛明杀人的罪名?”楚安下意识屏住呼吸,没有说话。“杀了许薛明还不够,还要杀光整个许家......”顾九垂眸沉思,“他们平日与皇城司应该没有交恶的可能,若是有,那得是多大仇恨才能促使皇城司铤而走险至此,而且京城里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故而,我觉得仇杀的可能性很小。”她仔细思忖着所有的可能性,脑海忽地闪过许府那些东倒西歪的破败家具,心中一凛,慌忙道:“前些日子我们前往许府查看时,怀疑有人曾去过那里搜寻什么东西,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皇城司的人?”不待沈时砚和楚安回答,顾九又自顾说了下去:“他们在找什么?也许就是因为此物,他们才对许家痛下杀手。”她不禁想,是许薛明写的那本《治吴水方略》?可如果是,为何皇城司苦苦寻找的东西会在周志恒那里?皇城司那群人敢为了它杀光整个许家,若要是知道这东西在周志恒那儿,又岂能放过他?而且,根据他们目前的推测,周志恒与钟景云应是一伙的,可皇城司和他们两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合作?钟景云和周志恒联手陷害许薛明入狱,皇城司借此杀之?顾九觉得哪里隐隐不对。皇城司的目的若真是寻找某样东西,他们至少应该先寻机会审问许薛明和其他许家人,前者未说,故而杀之,这说得通。那许家众人呢?皇城司在澧州伪装山匪劫杀他们,定然没有留有审问他们的时间。所以,搜东西是次之。而要他们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顾九眼底闪过一丝凉意,眉头紧紧蹙起,缓缓吐出两个字:“灭口。”她看向沉默不语的沈时砚,重新道:“王爷,皇城司这么做的原因会不会是灭口?”虽是问句,可语气却是淡然得如同万分笃定一般。沈时砚并没有接话,他对上顾九投过来的视线,薄唇微抿,那双澄澈如山间溪流的眼眸几乎不可见地颤了颤。顾九没有察觉沈时砚这轻微的异常,继续道:“但是有什么秘密,是许家人知道且对皇城司异常重要的呢?”她敲了敲食案,一字一句道:“结合目前所有浮出水面的线索,我只能联想到孙惊鸿。”顾九偏头看了眼满脸骇然的楚安,将原本就不大的声音再次压低,几近无声:“三年前死在破庙里的人是真正的孙惊鸿,而两年前病死在吴中的‘孙惊鸿’,另有其人。”顿了顿,她继续道:“如果这偷天换日的险事有皇城司参与,为何他们会插手陷害许薛明一事,为何他们设计迫使许家流放岭南还不够,仍要将其置于死地,这两个疑问便有了合理的解释。”按照这个推测,皇城司所潜入许家翻箱倒柜搜寻的东西,定是许薛明所写的那本《治吴水方略》,因为它的存在可能会成为来日他人疑心孙惊鸿身份的证据。就如同现在一般。而杀许薛明,杀许家。是因为许薛明曾和真正的孙惊鸿于破庙相识,而皇城司担心孙惊鸿与许薛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疑心许薛明得知后,与其日夜相伴的许家众人也有知晓此秘密的可能性。因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顾九沉声道:“这个秘密足够大,一旦被人揭露,于皇城司而言,实乃重击。”若是官家手段够强硬,便可趁此机会将皇城司这颗危及皇权的毒牙连根拔除。作者有话说:明天一定长!认真脸.JPG第68章 王孙不归18“冥冥之中,因果轮回,恍如昨日。”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 三人沉默良久。顾九觉得手心处莫名有些湿意,她垂眸扫了眼,有一瞬慌乱。是不知从何时冒出的冷汗。顾九慢慢收拢十指, 喉咙发紧。适才她推测的所有若是真的,皇城司能因此不惜冒险杀光整个许家, 更能杀了她这个自小便失了依靠的浮萍。顾九悄悄咬住下唇里肉。哪怕皇城司当真因此遭受重创,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捏死她, 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就此放手,不再参与此事?皇权与外戚之间的斗争宛若巨大且深不见底的漩涡,稍不留神,便会卷入其中化作牺牲品。顾九用眼角余光瞟向沈时砚,见他神情冷然,心脏不由一紧。她抿紧唇角, 默默长叹了一口气。若是刚才她没有说出骇人听闻的推测,故意避而不谈, 再趁机寻个理由退出此案,或许还有一丝退路可言。反正案情已经查到这一步,用不了多久, 沈时砚也能猜出其中原由。可如今,在她把这些话说出口后,她同府衙,同楚安,同……沈时砚,已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他们查此事已有些时日, 皇城司最善刺探情报, 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顾九看着食案上秀色可餐的美味, 静了片刻,重新拿起筷子,夹了片浸满杏仁酪的羊肉,送入口中。罢了罢了。从她决定就在汴京的那一刻,这辈子便别想着安宁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若真因此丧命,也算死得其所了不是?想到这,顾九不由豁然一笑。况且不是还没有到生死危机的时刻吗?没有退路,她便奋力把前方的死路劈开。你死我活之间。她定然要选择后者。还有。顾九看了眼沈时砚和楚安。她并不是孤身一人。……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徐正在城内安远门之东的夷山庭院,举办一场雅集。如沈时砚所料,钟景云这只缩在壳里的龟,果真伸了脖子。沈时砚收到徐正命人送来的请帖,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便托辞未去。顾九和沈时砚两人在夷山山脚处寻了处茶摊坐下,楚安则偷偷溜进徐正的庭院,看着钟景云。时至今日,三年前导致许薛明蒙受不白之冤的元凶已经浮出水面,杀死周志恒的凶手绕了如此大的一圈,只为查明此事。是以,想必在他们东奔西跑调查旧案的时候,那人也不会坐以待毙,定会躲在暗处悄悄注视着这一切。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剩下的,便是报仇。作伪证的周志恒都死了,钟景云这个阴谋的策划者又怎么可能跑得掉。顾九随手给沈时砚倒了杯茶水:“王爷,这几日怎么没见流衡?”沈时砚握杯的动作一顿,微微敛眸:“我让他去办了些事情。”闻言,顾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弯起明眸:“五年前去往吴中赴职的‘孙惊鸿’,王爷心底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沈时砚眼皮掀起,语气有些无奈:“有时候太聪明,反而不是什么好事。”顾九只一笑:“你说得对。”她抿口了茶水,十分自然地换了话题:“我这两天重新整理的周志恒这个案子,凶手既然想引我们为他查明三年前的真相,那本《治吴水方略》——我猜,或许也是他放在周志恒书案上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