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地方白村笔算都比这个时代的计算机效率高。分析动物和人新皮层单元异同、计算神经元和电信号的连接和传导等,要用有限的智力去规划一个人工大脑,近乎不可能。目前需添置硬件,而且时间不够,这个项目想看见成效,当务之急是钱。迹部氏倒是顶有钱,白村一点不考虑跟迹部商量,掌握了迹部的作息规律,控制猫猫清醒的时间,错开了互换。白村过得很忙不多想别的,阿笠博士却觉得这孩子太不对劲。突然表现出的学术水平能解释为遗传自母亲的天才,研究的方向和目的能理解为陪伴的需要,想让狗成为自己平等的朋友,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精力旺盛不用休息,也至少需要一样以上可以做的事和在乎的东西。阿笠博士送白村了张画展的邀请函,希望他去放松一下神经。左右白村这两天向有望投资者发出去的预约都没下落,看这家画廊的定位,应该是个名流云集的地方。白村去了,常去阿笠博士那的小孩和他寄宿一家的父女也在。随后莫名发生了凶杀案,警方封锁了现场。远处本来在四处故作风雅的观赏、游走交际的人们,有的围观现场,有的长吁短叹焦虑不安。白村在看一幅画,忽然耳朵捕捉到被掩盖在芜杂谈话声下的极远处角落里的对话。“好久没见藤冈那小子了。”有个中年男人提到了熟悉的姓氏。“怎么,广津你想他了?”听这个人说的日语口音,他应该是中国人。让白村想到阿笠博士透漏的,白村先生没亲戚,白村夫人有个弟弟留在中国。对话的两人在移动,白村循声走近了,嗅到他们身上不干净的气味,混杂着药品、体味、枪油和血。“好像……”声音被尸体旁人群的骚动盖过,后面只听那个叫广津的日本人说。“不知道。跟她姐姐的隐秘工作不一样,整天四处奔走的人失踪近一周,也许是死了。”“他们怕被你怀疑到头上,”另一个人用胖胖的手指搔了下下巴,磕磕绊绊颠三倒四的说,“所以「公司」表现出合作意向……”广津趁无人看管准备点烟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不懂。”“我可以当你们的翻译。”白村用日语说完,又用中文说了一遍。二人诧异的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这是大人的事。”广津厌烦的皱眉,勉强应付道。“也可以是警察的事。”他们背靠挂着艺术品的半圆凹墙,白村倚在左边,眼神示意右边封锁线内依稀可见的警察制服。“我猜你们身上带的某些东西,跟那些大人不太能谈得来吧。”被突如其来的命案困在画廊,自工作以来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多活的警察在身边走来走去,对陌生少年的介入,他们什么有用的都不会说,正好白村也不是真的来给他们当翻译的。他们中说日语的隶属当地黑’道,主要做地下赌场和非法走私,说中文的从事的也不是合法产业,这个年代还没严打,就十分有远见的开始拓展海外业务。鉴于研究所和诸多成果都在当地,白村更倾向于前者,反正他只需要钱,谁的钱都是钱。有不少黑’道喜欢用名画洗钱,白村跟他们聊不缺话题。“听起来你们不太会做账,那样洗钱并不安全。”“最近这些年才规范起来嘛。”他们三个蹲在角落,广津抽着烟,习惯性的把烟盒往右边送。“你懂那个?”“我以前专给长辈做这类的账。”白村接了。“黑’道世家?”蹲在白村右面的人用中文问。“还没问您高姓大名。”“鄙姓李,我们公司准备在这设立分部,派我来联络联络生意。”白村借火把烟点起来:“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什么都干,比较杂。”“公司不止你一个来日本吧,你的日语水平明显不是负责联络的。”“小朋友,”李笑眯眯的问,“你觉得我负责什么?”“善后。”清道夫才不用担心语言不通,他们两人明显刚收工。白村话音刚落,听不懂那两个字的广津也猜出了意思,顿时气氛微妙,向外望望,还全是警察。“同行?”“算不上。”白村把烟碾在地上,给他们递了两张名片,“我做脑神经方面的科研。”李看懂了上面的英文缩写:“跟我们干的行当风马牛不相及啊。”“不能这么说。”白村用日语回道,“你们之所以做这种不文明的工作,是因为总有不识趣的人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广津无奈的笑:“给脏活收尾哪文明得起来?”看出来他们也不是多享受这份工作。“比如,删去或者改写人的记忆。”“那能做到吗?”“完全有可能,只可惜没人能看到这方面的巨大前景。”“有空来玩。”广津递上自己的名片,“上面有我们公司地址。”广津称之为公司是没错的,他们是合法经营的,倒是李的「公司」显得十分神秘了。那边找到了凶手,警方在解开封锁,陆续撤离,广津和李寻机溜了。所有人都走了,可能嫌晦气,连画廊工作人员也不再活动,清洁工在擦拭地面。没人来撵,白村坐在矮凳上看一幅画。画廊来了客。脚步犹豫,对现状十分不解。“那个,打扰一下,”清朗的少年声音。“请问发生了什么?”“死了人。”“你在看什么?”比起已经结束了的命案,他更好奇,“你知道这只是个画框吧?”“我大概是个画好装裱完,只留画框的油画爱好者。”“怎么是疑问的语气?”他笑了,“作为美术爱好者我也没见过那样的人。”“也许我突然对画的一切都不满意,就毁了。”“真奇怪,你关于自己的每句话都很不确定,像是在猜测以前的自己一样。”他并不像大多数人那样以为白村是在不切实际的胡言乱语,反而沉思起来。“我们的存在,依托的不过是一种一以贯之的连续性,上一秒的我和下一秒的我的相似相续,连绵不断……我之前还读不懂,这时竟想到了。”“这个说法建立在生命是密不可分的整体。”“不是整体又是什么?你信二元论么。如果按二元论,灵魂延续、身体停滞是借尸还魂;而身体延续、灵魂断层是植物人,自我的承接还挺容易出错的。你纠结的是哪部分?”“灵魂的那部分。”白村说,“如果灵魂是由多重元素组成的,比如本能、智力、记忆、认知和意志……当灵魂离开原来的身体,会留下什么,又会带走什么?”“换作从前我是不明白,现在也不怎么明白。你死过吗?”他无意等白村回答,“我几乎是死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