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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转过身,捧着她的脸,轻轻捏了捏,说:“兰兰,你真的so cute.”言兰有一个朋友叫阿善,开音乐辅导机构的,租着商业街一个小店面,放着架子鼓、钢琴和古筝,玻璃窗垂下竹帘。阿兰读大学时,曾经挂靠在他家,当音乐老师,因为那会阿兰的性情还算耐心,条理清晰,能帮学生考级,积攒了不少学生。后来,阿兰毕业了,去研究所上班,忍耐几年,陪着垂垂老矣的阿管,闲谈度芳年,后面师傅去世了,阿兰终于回老家务农,想做无欲无求的山民。奈何人间不管黑的白的,都没有澄澈的净土。现在,阿兰重新捡起音乐老师的活计,在阿善店里打工。阿善的年纪没有比阿兰大多少,他高中毕业就出来了,从小学过几门乐器,这么开店过日子。他的音乐造诣,属于野路子,但很喜欢作词作曲,也在网上卖弄,图个乐呵,没红过,永远不用担心过气。他很羡慕言兰正统的音乐造诣。世上的流行,最后都会化作尘埃,正统永远是正统。阿善的特长是梳头,梳很漂亮的发髻,有时候去婚庆店帮新娘梳头。他看阿兰头发长,有一次说,要帮她弄个彩云偏。阿兰说:“不用了。”阿善说:“以后你结婚,我帮你梳头,不要钱。”阿兰说:“也不用。”他说:“为什么呢?”阿兰说:“我不喜欢男人碰我的头发。”阿善问:“等你将来有了丈夫,他也不能碰吗?”阿兰说:“他可以。”阿兰离开城里,阿善以为见不到阿兰了,谁知她忽然又回来了,像是那种红腹山雀,在阳光明媚的秋冬,到山下的林荫道吃小果实。阿兰仍然在阿善的小店里挂靠,她不教古琴,教古筝或者钢琴,架子鼓她嫌吵,也不教。十天半个月,她赚了课时费,买了好几斤山楂,还有土蜂蜜,在阿修的别墅楼顶,打开遮阳棚,铺了报纸,拿着小刀,做蜂蜜山楂圈。李修下班回来,发语音找她。言兰回复:“小肥羊,我在楼顶。”别墅三层半,李修上楼来,看见言兰铺开小地毯坐着,手上将煮熟的山楂去核,切成圆圈,摊开晒好了。阿兰这个喜欢晒农产品的习性。李修也坐下,调侃:“兰兰你明天不会还要晒地瓜干吧?”她说:“你想吃吗?地瓜干,晒出雪白的糖霜,乌黑乌黑,那也是很好吃的。”他眉眼带笑,说:“我今天本来想调研一家公司,那家公司在国内和东南亚都有工厂,按道理我应该出国一趟,十天半个月,查清楚出货量。”阿兰捏着山楂圈,闻了闻清香,问:“然后呢?”李修看看湖光山色,如果是春末夏初,火红的凤凰木盛放,雨水连绵,他会坐在落地窗边,看一整天书,身旁台灯的晕黄反光,投在水珠布满的玻璃里。他忽然说:“人生苦短。”阿兰莞尔,说:“我今天赚了一点零花钱,本来想给你买点什么的,可是你什么都有。”李修说:“你可以给我唱曲,我去楼下拿杯冰酒。”他真起身下楼了,阿兰想拿山楂果丢他。阿兰忙完了山楂圈,慢慢躺在毯子上。遮阳棚将夕阳的余晖遮住,她的面容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凉里。她唱起一段很旧的曲:“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树桃花。长相守,是明媚之中,隐蔽的诗。”李修拿着酒杯和威士忌,缓步上楼来,看阿兰像一个要脱离这个时代的符号。他回想每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最细弱的,却也最长流的,依然是这个符号。他坐在她身边,喝一口酒,问她喝不喝。阿兰说:“不喝。”他说:“你要不要枕着我的腿躺着?”她说:“不用。”阿兰坐起来,轻轻抱着阿修的腰,像抱一棵树,丈量完又松开了,问:“你有颓丧的时候吗?阿修。”李修说:“有啊,很年轻时,怕自己不能登到山顶。习惯了优越感,跌下来会很失落。”言兰嗯了一声,说:“到了山顶,就不会颓丧了吗?”李修说:“如果愿意应酬,不谈什么交心,在山顶的日子总是光鲜热闹,羡慕你的,想借光的,想谋好处的。”言兰说:“太清醒,则太寂寞。”他微微一笑,说是,他侧过头,吻了吻她脸颊,晚风之中,温存的触觉。*作者有话要说:2022年,我看过或者重温的书,14本。《1898年的夏日》、《南侨回忆录》、《乾隆英使觐见记》、《中国传统色》、《圣经》、《易经》、《红楼梦》、《墨子》、《六韬》、《孙子兵法》、《诗经》、《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刑法》、《宪法》。我对能够统御人类的书,产生了兴趣。我的念力挺强悍的,差不多心想事成。但是不预测的代价也很惨重。比如从乡村考去北京,代价就是熬夜苦读,肿瘤切器官。比如追求信息处理能力卓越,代价就是精神分裂烧心三年。我新的愿望是暴富,不知道老天爷又要怎么整我?到时候跟大家汇报。第21章 周末,言兰教课回来,李修对她说:“我买了一个腌菜缸给你。”阿兰莫名其妙,看见茶几旁边,摆了一个半米高的小木箱。他说:“在箱子里,我特意请老窑烧的,听说要用柴火烧,用煤烧不出来。”言兰蹲着,打开箱子的盖,里面的物品,用层层白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取出这件有点重量的物品,拆开白纸,看见一个非常特别的陶制品。他说:“传闻陶寺遗址,是四千年前,上古帝尧的都城。遗址出土的陶鼓,和伏羲的古琴,是好朋友吧?”言兰听笑了,眉眼如画,问:“几千年了,谁还知道烧制陶鼓的方法呢?”他说:“有个少数民族村落,还保存了这个乐器。”言兰轻轻拍这个陶鼓,聆听定音,说:“你给我的琴,找了个结对子的鼓,小肥羊,你是个妙人。”李修嘴角上扬,说:“陶鼓粗蠢,被时间的长河扬弃了。”她说:“那还是得用来腌菜。像古琴,到了必要时候,当柴烧,或者当砧板,剁肉也是可以的。”他淡笑,知道她说的是反话,说:“这个鼓,有没有让你快乐一点?”阿兰说:“有,以后我老死了,陶鼓和我埋在一起,古琴则传给后人。”他说:“说话又百无禁忌了。”她坐到他身边,他伸手轻牵她的手,让她坐到他怀里。阿修的圈子很现实,利益尚在,则有人情,利益丢失,转眼翻脸。他常常看人破产坐牢,心也老得快。一个等级社会,想找情感寄托,用温存冲淡现实,那需要蒙上双眼。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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