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大阿哥与太子谁去顺义,不管他本意如何,都会被有心人划到两人的阵营中。不过大阿哥这么一跳出来,倒帮了齐佑的忙。结果如何,只得看康熙如何决定了。齐佑做事只有一个原则,认准目标,哪怕中间出了岔子,他也会越过荆棘曲折,然后朝目标坚定不移奔去。到了晚上,齐佑去慈宁宫请安,在这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等真见到她形容枯槁,几乎油尽灯枯的模样,还是暗自吃了一惊。康熙脸色本来就不大好,进了慈宁宫,仿佛更沉重了几分。他勉力露出笑容,上前侧身坐在塌边,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对齐佑说道:“你去了这么些时日,忙得只怕蒙语都忘了吧?没事就多来陪陪你乌库玛嬷说话,好把蒙语捡回来。”太皇太后慈祥地看着齐佑,说道:“老七是好孩子,他的蒙语可没忘。对了,太子与老大也去了顺义,他们可回来了?”康熙笑道:“他们也回来了,几兄弟还带了半扇猪回来,说是要给玛嬷添菜。虽说他们淘气,倒是一片孝心,晚上我高低得在玛嬷这儿用饭。听他们几人说,酸菜白肉锅子好吃得很,又暖和。等下就让厨房做了来,不要那些又吵又能吃的小子来添乱,就咱们三人热热乎乎吃一顿。”太皇太后笑了起来,说道:“他们都是好孩子,有孝心,等下我可得好好尝尝。”齐佑在一旁坐着,见康熙三言两语将太子与大阿哥被罚的事情带了过去。瞧着他眉眼间的郁色,强撑起来的笑颜,还是挺感慨。有时候康熙先是爹,再是皇帝。有时候先是皇帝,再是爹。眼前,他只是一个承欢膝下的孙儿。来来回回切换,估计他都自己都晕了。晚上的时候,太皇太后比平时多吃了几口。康熙见状高兴得很,离开时走在巷道里,脸上还带着笑,反复叮嘱齐佑:“平时你在顺义,来请安得少。既然回了宫,以后得多来。快过年了,你的那些事情,想法,都先放一放,尽尽晚辈的孝心。”齐佑规矩应是,康熙斜了他几眼,问道:“先前你让你二伯买来的牛,我没让他给你,还在裕亲王府的庄子里养着呢。说吧,你想要拿牛来做什么?”“就是耕地。庄子里种地缺乏耕牛,地翻不透,庄稼收成就不好。”齐佑老实答道。“没别的想法?”康熙似笑非笑哼了声,问道。齐佑坦白答道:“我跟着二伯去了马场,见到马场那么大,心想顺便养几头牛也不在话下。”“你小子!”康熙见到齐佑一脸的理直气壮,瞪了他一眼,“我就说,你肯定不只是惦记着牛。亏你二伯傻乎乎,看不出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倒好,居然惦记起马场来了。”齐佑退了一步,说道:“我没有要马场,就寻思着反正养马也是养,养牛也是养,就干脆捎带多养几头牛呗,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汗阿玛,您说对吧?”康熙无语片刻,不耐烦说道:“依你依你,就那么几头牛,也费不了几口草料与功夫。”齐佑这时进了一步,笑着说道:“汗阿玛,这牛,可与上泗院无关啊。”康熙愣了下,骂道:“就那么几头牛,稀得你!”齐佑从来不拿人性去试探,先定好规矩再做事,以后省得扯皮。他仰望着康熙,脸上堆满了笑,说道:“汗阿玛当然不稀得,我可是当做宝贝呢,主要是二伯的牛,要是出了岔子,我还得赔偿给他。我跟二伯会签赁牛的合同,也会跟上泗院签订寄养合同。汗阿玛,您放心,我不占用上泗院的便宜,草料自己种,牛有人伺候,就是借个地儿。”康熙眉头皱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齐佑,道:“照着你话里的意思,你还得从马场划块地走?”齐佑笑着答道:“借用,是借用。反正都是汗阿玛的地,借给上泗院养马,与借给我养牛,是一样的道理,对吧?”康熙蓦地笑了起来,骂道:“你少来糊弄我,什么我的地,借给你借给上泗院,你就是想鸠占鹊巢。罢了,你那几头牛成什么气候,既然要养,就多去寻摸些来。到时候放在一起养,也不用你费心费力了,还是由着上泗院去管着吧。百姓想要用牛耕地,皆可以去上泗院赁,只要惜着些用就行,也不多收他们的银子。”齐佑暗自长长叹息,他能想到以后会发生的种种情形。康熙的想法很好,他也是一心为了百姓打算。但是他对自己的朝廷以及官员,哪怕认识再深,还是抱有幻想。其实,康熙比齐佑更像是理想主义者。他希望朝臣,能靠着德行约束来做事,而不是健全的制度与律法来约束。不然,大清官员的俸禄就不会低得离谱了。康熙往前走了几步,沉吟了下,转头问齐佑:“太子先前提出想去顺义督办学堂,你觉着他的想法可好?”齐佑垂下眼眸,片刻后抬头,清亮的双眸直视着康熙,问道:“汗阿玛觉着呢?”第四十四章康熙神色复杂起来, 他其实也拿不定主意。他知道这件事是齐佑起的头,太子的心思他更是看得一清二楚。对于齐佑与太子的本事与心性,康熙哪怕蒙住了心与眼,也得承认太子比不过齐佑。只对康熙来说, 太子毕竟是太子。于私, 对于他一手抚育大的儿子, 自然多了几分偏爱。于公, 太子是储君。打压索额图,难免有人蠢蠢欲动。太子看似应对得当, 其实早就按耐不住了, 频频出错。索额图的野心太大,史书上外戚干政的事情屡见不鲜,康熙绝对不允许此种情形出现。可若是铲除了索额图,哪怕再安抚太子,依着他本来就多疑不定的性格, 父子之间, 帝王与储君之间的嫌隙,再也无法弥补。康熙想找到个很好的平衡点, 让齐佑像是福全辅佐他那样,辅佐太子。齐佑能让太子与大阿哥在顺义和睦相处, 一起把酒言欢,还忽悠着他们一起傻乎乎抬了半扇猪进御膳房。其他的且不说,就凭着他这份本事, 只要他站在了太子身边,就是没了索额图, 太子也不至于那般急躁不安。康熙犯愁的是, 对于齐佑这个儿子, 他自己好似都看不透。让齐佑辅佐太子,首先得他愿意。若干强按着他,指不定将辅佐变成了架空,太子成为他身后指哪打哪的小跟班。“唉!”康熙重重叹了口气。原本想好那些语重心长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下去。面对着这个儿子,比面对整个朝堂还要难。当时与齐佑比试着学习算学几何,包括拉丁文,被他远远甩在身后,郁闷又兼骄傲的感觉又回来了。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他怎么就不像福全那样,脑子稍微笨一点呢?康熙迟疑了半晌,最终温和地说道:“太晚了,这件事不急,你赶了一天路,早些回去歇着吧。南先生身子也很不好,你到时候出宫去看看他。缺了礼品的话,去问梁九功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