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止老仆,还有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在前世,连太上葳蕤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真是可笑啊。容玦以她为容器引渡容瑾体内寒毒,寒毒侵袭之下,她注定沦为一个废物。而他助她拜入容洵门下,寒毒发作之时,便有容洵以灵力化解她的痛苦。那时的容少虞,竟然对他满心感激。于是她做了容氏一世的奴婢,直到死——“容少主连自己的奴仆,都管教不好了吗?”太上葳蕤没有理会老仆,抬眸看向容玦。“我上次说过,别再让你的人总摆出一副容氏于我有大恩的表情。”她偏了偏头,唇边勾起一抹讽笑,“实在令人作呕。”这句话落下,日月殿中忽地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容玦和太上葳蕤身上,不明白她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从前不会这样说话,更不会对容玦这样说话。容洵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浓烈的不安,他站起身:“少虞,你到底在说什么!”太上葳蕤转过身,面上不见任何情绪:“容掌门以为,我身上寒毒,是从何而来?”她体内寒毒,不是生来便有吗?!容洵不明白。“十年前,玄阴截杀,原本身中寒毒的不是我。”太上葳蕤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该是容掌门另一位至亲之人。”在场众人中,唯有濮阳鸾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玄阴截杀,什么寒毒?太上葳蕤缓缓勾起一抹笑:“不知容掌门可知,在你容氏数万典籍之中,有一引渡之法。”“只需以人为容器,便可将寒毒转移,令你至亲之人无虞。”话音落下,容洵的身体像是受到重击一般,踉跄着后退一步,脑中一片空白。而在他身旁的泠竹,脸色也忽而变得惨白。“如今,你可觉得,我还欠容氏什么。”太上葳蕤平静道。第26章日月殿只剩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静得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开口打破僵局。太上葳蕤抬头看着容洵, 唇角微微挑起。所谓的师徒, 同门, 真像一场笑话。这里有容少虞曾经真心相待的师尊,师妹, 还有恩人。那时她不知, 自己其实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被放弃的棋子,注定逃不开为人摆布的命运。‘如今叔父晋升洞虚, 天水阁长老名义上收阿瑾为徒, 实则是以此来试探我容氏。’‘少虞,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愿, 代阿瑾前往天水阁为质……’苍栖州第一大宗门天水阁, 彼时尚且是容氏根本无法抗衡的存在。容洵晋升洞虚时不过百余岁,这在整个东域也属少见, 天水阁不得不加以重视。令容瑾为天水阁弟子, 既是示好,更是警告。苍栖州第一宗门,只能是天水阁。倘若容洵有不驯之意, 那么他能不能继续做镜明宗掌教, 便是个未知数了。倘若容氏真心对天水阁顺服,那入阁中为弟子, 对容瑾而言, 本该是件大好事。只是容玦早已从蛛丝马迹中寻得当年旧事的一点阴影,十年前,令玄阴刺客截杀容玦父母的, 正是天水阁中人。那么要容瑾入天水阁背后,是否又有仇人的手笔?有这样的疑虑,容玦又怎么可能同意妹妹远赴天水阁。他终有一日要上天水阁为父母报仇,到时身在天水阁中的容瑾,必定会成为威胁他和容洵的筹码。但若是拒绝了天水阁的示好,大约不出几日,天水阁便会在暗中对容洵动手。到了这时,容玦当年无意中布下的一子闲棋,竟然成了破局的关键。当年身中幽冥寒毒的,本该是他的妹妹容瑾,而如今,身中幽冥寒毒的,为何又不是他妹妹?在父母身亡后,为了保护容瑾,容玦早已安排她换了身份,换了名字。就算在容氏侍奉多年的老仆,也并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又长得如何模样。李代桃僵,容玦要舍出去的,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于是欠了容氏大恩的容少虞,不必容玦多说,便答应代容瑾前去天水阁。那一日,镜明宗众弟子才知,天资平庸的大师姐原是容家少主的妹妹,怪不得以她的资质,也可以拜入掌教门下。如今大师姐要前去天水阁,成为苍栖州第一宗门的弟子,实在令人艳羡。没有人知道,容少虞只是容瑾的替身。她离开的时候,作为师尊的容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阻止。容少虞欠了容氏大恩,她理应要还。无论在容玦还是容洵心中,容瑾才是更重要的一方。在需要抉择的时候,不重要的一方,便是可以舍弃的存在。而今重活一世,太上葳蕤实在没有心情与他们虚与委蛇。那简直是在浪费她的时间。不曾知晓其中内情的濮阳鸾,自然不可能明白太上葳蕤方才那番话的意思。她看着容洵难看的脸色,转头又见太上葳蕤面上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颗心忽然惶惶地沉了下去。见容洵久久说不出话来,太上葳蕤也无意再多说什么。她转身离开,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将她拦下。只是错身而过之时,容玦低声道:“你当真是少虞?”“否则呢?”太上葳蕤没有回头,“你不是已经试探过我的神魂与身体是否契合么。”是啊,容玦眼神微暗,既然她的神魂与身体契合,便不可能是被旁人夺舍了。短短时间内性情大改,修为也飞快进益,实在叫他好奇,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太上葳蕤走出日月殿,容洵终于冷声开口:“玦儿,随我来。”容玦很少见他脸色这般难看,心中倒也不奇怪,叔父本就是如此性情。他抬步,随容洵一道进入内殿,泠竹不由担心地瞧着他,容玦却向她安抚一笑。内殿之中,容洵反身看向长身玉立的青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怒意:“少虞所言可是当真,幽冥寒毒当真是由阿瑾引渡到她身上的?!”容玦面色不改,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否认的必要,淡然地点了点头。“你怎么能这么做?!”容洵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高声质问道。太上葳蕤寒毒发作之时,都需容洵出手,以灵力助她缓解,容洵自然知道寒毒发作之时是怎样的痛苦。容洵一直以为,容玦将太上葳蕤带回容家,是一恩;自己收她为徒,为她缓解寒毒,也是一恩。她受容氏如此大恩,那代理门中俗务,照顾泠竹,本都是她该做的事。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事实根本不是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容玦抬头看着他,脸上褪去笑意,显出几分凉薄。“若她不受此苦,难道要阿瑾来受吗?”“阿瑾是我唯一的妹妹,父母不在,自该由我这个兄长照顾。我当然不会看着她受寒毒所扰,沦为废人。而少虞天生无垢之体,是引渡寒毒最好的容器,她和阿瑾之间,我自然只能选择阿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