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愿降,求妖尊饶命,求妖尊饶我性命!”镜明宗沦陷,也不过在数刻之间。杀人诛心,蛇尾化作双腿,太上葳蕤一步步向被押在日月殿前的容玦走去,但她要的,不只是诛心。“我送的这份大礼,容家主可还欢喜?”太上葳蕤垂眸看着被迫跪在自己的男人,笑意幽深。容玦抬起头,脸上竟还缓缓扬起笑意,当日谋算之时,他的确没有想到还会有今日。但既然磕头求饶已经无用,那便不用折损风度,白叫人看一场笑话。“妖尊有恨,尽可报于我身。”容玦含笑道,“当日引渡幽冥寒毒于你身是我,挟恩令你前往天水阁为质是我,一箭将你射杀在天水阁上的,仍是我。如今,很该将这条命还你。”太上葳蕤未曾因他这番话动容,神情淡淡:“死太简单了。容家主,该好好活着才是。”幽紫色的灵力钻入容玦经脉,不过片刻,他身上气息骤然委顿下来。他既然不肯自废修为,太上葳蕤便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浑身经脉寸寸断绝,容玦吐出一口鲜血,缓缓看向太上葳蕤,眼神幽深。他发上一寸寸染上雪白,面容也缓缓老去,不过片刻,面容清隽的青年便化作枯朽老人。一身修为尽散,容玦便只有凡人寿数,于凡人而言,他已到耄耋之年。容玦方才那番话,本就是刻意想激怒太上葳蕤,让她杀了自己。毕竟以他性情,做不到自己动手了结性命,便想借太上葳蕤之手。可惜,太上葳蕤要他好好活着。他若是这么简单地死了,还有什么意思呢?太上葳蕤微微躬下身:“日后,你便该学着如何做一个废人了。”往后,光风霁月的容玦公子,便只是个身无修为的垂暮老人。“本尊身边有不少丹师,其中之一最擅延寿丹,容家主放心,往后岁月,你定当平平安安,长命百岁。”逆光之下,她散开的长发被风扬起,面上鳞片闪着幽冷光芒。第80章东域沦陷之后, 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一片紧张气氛中,谁也不知,妖尊之后可还有再向外征讨的打算。中域, 南域, 西洲各大势力纷纷遣使前来,明里暗里地探听妖尊下一步的动向。太上葳蕤将大言不惭要她‘认祖归宗’的太上皇族扔回中域,带着座下护法回到了昆墟玄幽宫。所有的记忆就终止于此, 太上葳蕤只记得自己在玄幽宫内阖眼, 再醒来之时, 便回到了七百多年前,跪在日月殿前。她当真是在镜明宗倾覆之后, 没有任何缘由, 就回到了十六岁时?还是说, 之后还发生过什么,只是她不记得了。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星星点点的灵光亮起,太上葳蕤看见了自己,前世的自己。她下半身是幽紫色的蛇尾, 脸侧覆着鳞片, 目光冰冷而幽深。太上葳蕤见她向自己伸出手,草叶浮在空中,散发着温和光芒, 缓缓飘来。祝余草……食之不饥,能生灵气,自上古传下来的草木异种。太上葳蕤接住祝余草,再抬头, 半身蛇尾的自己向黑暗中行去。她忘记的记忆究竟是什么?那或许正是自己为何会突然回到七百年前的原因。周围一切再次陷入黑暗,她的意识也归于混沌。日光从窗外照进房中,床榻上,少女的眼睫颤动一瞬,宛如蝶翼。太上葳蕤睁开眼,刺目的光亮让她忍不住垂下了眸。转头看去,少年趴在桌案上,一只手枕在头下,睡得正熟。他好像很累。太上葳蕤起身,缓缓走到桌案前。她低头看着燕愁余,日光洒落在他侧脸,恍惚之间,眼前少年与日后的飞霜君重合在一处。燕愁余似乎察觉到什么,直起身,双眼恰好对上太上葳蕤的目光。他望进她眼中,不由有一瞬怔然。房中很是安静,微尘在空气中浮动,连心跳声也被暴露。“我睡了多久。”太上葳蕤开口,打破了周遭这一片沉寂。“十日。”燕愁余哑声回道,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情绪。自那夜太上葳蕤在崖边昏迷,到今日,已经有足足十日。见燕愁余抱着太上葳蕤回来,叶不孤等人都变了脸色。好在燕愁余诊治之后,确定她无事,既没有中毒,身上也未曾有伤,只是陷入沉眠。但是他没有想到,之后数日,太上葳蕤都不曾有醒转的迹象。在太上葳蕤昏迷这几日,原本由她来做的事情便都落在了燕愁余身上,毕竟如今在小孤山的几人里,会阵法的除了太上葳蕤,便只有他了。加上前日两人商量好为妖族授丹道符阵之事也不能拖延,又要炼丹,燕愁余这几日几乎一个人在当两个人在用。他不放心太上葳蕤情形,是以每夜都在她房中桌案上暂歇,几人中只有燕愁余懂医术丹药,由他看护太上葳蕤自是最合适。“你感觉如何?”燕愁余顿了顿,问道。“无妨。”太上葳蕤语气淡淡,“只是梦见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事。”燕愁余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许寂色,她如今也不过十九岁,如此说话,未免有些奇怪。太上葳蕤身周好像缭绕着重重迷雾,让人看不清,也轻易靠近不了。他微有些失神,而太上葳蕤看着桌案上那株祝余草,拿在手中:“山海经中载,祝余草食之不饥,但身为上古草木,生自洪荒破碎之前,于日月光华下,祝余草自身亦能生出灵气。”哪怕一株祝余草中能生出的灵气极为有限,但若是有千株万株,所产生的灵气便能积少成多。听完这番话,燕愁余下意识地看向她手中祝余草,脸上现出无法掩饰的惊色,若是如此,岂不是……无妄海与昆墟之所以会成为荒僻之地,便是因为灵气稀薄,不足以支撑修炼,倘若祝余草当真能吸收日月精华产生灵气,修真界格局必定会因此生出大变。“葳蕤,你能肯定?”燕愁余忍不住问。祝余草虽然能生出灵气,但每株所能产生的实在有限,很难让人察觉,若非认出祝余草,太上葳蕤也未必能确定这一点。她自草叶上取下几枚青绿色的灵种:“祝余草破土而出只需十余日,种下上千株,自然便知道答案了。”燕愁余从她手中接过灵种,点头应下。太上葳蕤抬步向屋外走去,在她迈出房门之际,燕愁余望着她的背影,徐徐开口:“我很担心你。”我很担心你。太上葳蕤脚下一顿,她没有回头,燕愁余也就看不清她此刻神情。“好。”太上葳蕤只留下这一个字,素白裙袂飞掠而过,消失在门边。留在原地的燕愁余一时有些茫然,这个好字,到底算是什么意思?裴行昭抱着白狐快步自弟子居外走来,见了太上葳蕤,一向有些阴郁的脸上也露出明显的喜色:“师姐,你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再休息两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