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林没回答,只说:“如果让你跟他断交,离开他,你愿意吗。”陆序眼皮一掀,冷笑:“当然不。我们多少年的情分了,就算靳哥哪里对不住我,我也不会背叛他,抛弃他。”生命都彼此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如果要强行分开,就像是在剥离另一半自己。哪怕他们并不是爱情,友情也是一样的。周煜林轻声说:“你都这样,更何况是我。我比你,对他要爱得深。”陆序怔了下,难得有片刻安静。周煜林又说:“但是,如果再继续跟他在一起,我会过得不好。”会经常伤心难过。他就好像,看着自己在一个深渊里挣扎,不管是要爬出来,还是继续往下沉沦,都将付出痛苦又巨大的代价。在这样怎么选都两难的境地下,周煜林只能暂时不去想,短暂地逃避,以此来让自己获得一点喘息。陆序静默片刻:“你还有一个选择。”“现在你们这样,不就是感情遇到了问题吗,既然是问题,那就一起解决,两个人共同努力,总能克服难关。”周煜林微微抿起唇。陆序继续说:“你想,你们曾经那么难,都一起过来了,如今这无风无波的,反而过不下去了?也太可惜了。”他轻叹了声:“你还记得靳哥额角上那道疤吗?还有那年大冬天,他毫不犹豫就为你跳了湖的事?”“难道过去的那些,和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值得让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他,对得起这些年?对得起你自己?”周煜林的眸子闪动了下,目光凝在半空出神。那道疤,他当然记得。自从父母去世后,他一个人边读书,还要边做兼职养活自己。靳修臣有次撞见了,什么也没说,却趁着暑假,默不作声地去了工地打杂,想给他挣点生活费,让他能轻松些。结果工地出了安全事故,发生倒塌,一块厚重的木材,砸到了靳修臣的脑袋,直接给他砸成了脑震荡,从此额角留下一道疤,哪怕伤口痊愈,疤痕却怎么都消不掉了。后来很多时候,周煜林都会看着那道疤难过,心疼,内疚,靳修臣每次都会笑着去亲他,说:“这是我曾经想为林林遮风挡雨留下的勋章,林林看见它,就明白我的心意,要更爱我哦。”周煜林的胳膊无力地垂下,很轻地叹了声,满是无可奈何。还有那年冬天,靳修臣为了他跳湖的事,他也记得,而且记得无比清晰。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对这个人动心。-十年前这是父母去世后,周煜林独自过的第一个春节。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有正堂上供奉着的两张黑白照片,周煜林选择在这个本该阖家团圆的大雪天,一个人出了门。锁上大门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的孤独,和悲痛,会随着曾经温馨过的房子一同锁上。但看见大街上挂满的红灯笼,四周结对成伴、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路人,他的心像是被火烧过的荒原,又下起了大雪,成倍孤独,还添了几分木然的绝望。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也本该跟家人和乐美满,他也本该是幸福的。周煜林一个人沿着街道走了很久,手和脸都冻得麻木了,头发上也积了一层碎雪。最终在广场中的一个人造湖泊前停了下来。他靠着栏杆,望着湖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段日子,他连思绪都变得麻木,大脑好像也被冻住了,一思考都好累。一阵饭菜的香味飘来,能闻得出,那家人应该是煮的饺子。往年过年,母亲也会做一盘饺子,里面塞着象征福气的铜钱,他总和父亲抢着吃。今年那种寻常的场面,却变成了不可求的奢侈。周煜林拿出手机,刷了下朋友圈,大家都在晒跟家人的合照。他想了想,随手拍了张照片,也上传了朋友圈。很没有意义的行为。但最近他总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连活着也不太有意义,反而随心所欲起来。后来周煜林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腿都发麻,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到半夜十二点了。该回家了,该睡觉了。要是不睡,这一夜会很难熬。他正要走,一个嗓音却叫住了他。“周煜林!”周煜林转身,就看见少年急匆匆把自行车停稳,然后朝他飞奔过来。他的碎发被风打乱,有点狼狈,脸也因为剧烈运动变得发红,像个红苹果,那双眼睛却异常的亮,像八月夜空里最惹眼的那颗星星。周煜林莫名有点移不动腿了,就站在原地,等他跑过来。靳修臣终于停住脚,气喘吁吁的,把手里的饭盒塞给了他:“我做的,做多了,想着你可能还没吃饭,看到你朋友圈,就送来了。”周煜林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靳修臣也不催,执拗地举着那个饭盒。周煜林终于接了过去,打开看,里面是摆放齐整的一盒饺子,他的眸色逐渐暗淡下去,又慢慢变得柔软。周煜林:“为什么。”他记得他跟靳修臣,虽然是一个班的同学,但几乎没有过正面交集。之前,他不过是看在靳修臣,是靳修竹亲弟弟的份儿上,帮过他几次,关系却并不亲近。但自从父母去世后,这个人就频繁接近他,不是给他带早餐,就是放学制造偶遇,送他回家。上回他想不开,差点在教学楼的天台失足跳下去,也是靳修臣及时拉住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