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挣扎罢了。”梅鹤卿目光凌厉,一贯温和的嗓音染上薄霜。梅鹤翎了解他二哥是个性子克制之人,打小起极少见二哥动怒,景司沅邀见温离一事,光看他二哥形色就明白不简单。他是很好奇可他不敢多言半句。梅长仁不甚在意,拨着茶面嘬了两口,说:“赶紧的,继续下棋,别磨蹭。”“祖父,您不是同意玩叶子戏吗?怎么又要下棋了?”梅鹤翎边问边把收拾起来的棋盘又挪到梅长仁面前。“小阿离这不是出去了,你们兄弟两是想和往年一样输得屁股尿流?老夫可不想哦。”梅长仁吹口胡子,手里的茶盏换成了棋盅,犹自说:“放宽心。”——手腕上的腕甲午膳前就卸下了,温离嗅着氅衣上令他心安的檀香,这是他方才故意拿错的,是梅鹤卿的大氅。他很喜欢这个味道,喜欢它沾染自己。景安王府的门奴引温离进府几步,温晚就从长廊尽头跑了出来,跑到温离面前很是懂礼数地行揖。“哥哥。”温晚乌黑的眼睛里溢出笑,微肉的脸蛋漩出两只小酒窝。温离瞧着可爱,比昨日暖阁见时要活泼些,“听说你想哥哥了,我就来了。”温晚小脸泛红,诚实地承认道:“裴先生公事繁忙,我想着自己去梅府寻哥哥的,但是王爷受了风寒身子不好,我有些不放心便没去。”温离温和说:“所以你派人知会一声哥哥便好,哥哥会来陪陪阿晚的。”“嗯。”温晚脸颊和烧红的晚霞无二,哥哥失忆了,可对他还是和从前一般,他侧身说:“哥哥进屋坐。”温晚令退门奴,由自己领着哥哥往所住的院落走,王府院景也是一派精致,假山乱石,小桥流水,多是秋冬依旧葱郁的绿植,甚是适合身心需要调养之人居住。“王府庭院一片苍翠生机,令观者心情舒畅。”温离在长廊经过沿途的风景,不免夸道。温晚也颔首认同地说:“我看书累时就会看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温离拍了拍温晚的脑袋,“外人都说裴逸有位学生勤奋刻苦,资质聪慧,哥哥也是这般认为。”温晚抬起红扑扑的脸,“我会更努力的,我要做官,做大官。”温离失声一笑,“哥哥看出来了,脸都红透了。”“啊?”温晚倏地拿宽袖包住脸,他以为只是发热,怎么还会脸红?他把眼睛藏在指缝间瞄着温离,“我看到哥哥,脸就会变热。”“哥哥帮你去去热,小火炉。”温离好笑地打开折扇,给温晚散散热。越扇越热。温晚的脑瓜子烧得就似沸水滚滚的茶壶,下一刻怕是耳朵要串烟,水灵灵的眼睛不敢直视温离,他东瞧西探的目光移到了温离的纸扇上。“哥哥换扇子了。”温晚的眸子跟着扇面一上一下地晃动。温离摇扇的手顿住,温晚的眼睛也跟着停了。“鹤卿做的,好看吗?”温离凝视着扇面的相思树说。温晚一听是梅鹤卿送的扇子,放下遮脸的手,噘着嘴不开心说:“没有从前那一把好看,虽然扇子上的画都一样,就是不好看。”确实不如前一把好看,前一把扇面扑闪扑闪的。“嗯,我觉得这把好看。”温离缓缓一笑。温晚胳膊抱胸,不服气地说:“等我学会画画和做扇子,我做一把更好看的给哥哥。”欺负哥哥的人做的扇子才不好看!温离迭回折扇,轻轻敲一把温晚的额头,“哥哥就喜欢它,别的都不喜欢,你执拗一个试试。”温晚额间吃痛,摸着挨记敲打的地方小心翼翼问:“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人?”院中垂柳绽新芽,他们穿过假山间的石子路,温离用折扇撇开了柳枝,“你知道何为喜欢吗?就敢问哥哥私事。”温晚鼓起腮帮子,趁着温离挑起柳枝之际弓身钻了过去,“知道,因为我也喜欢哥哥。”温离尾随温晚身后,柳枝垂下在风中飘荡了会,他笑笑,说:“所以哥哥喜欢的人,阿晚也会喜欢,爱屋及乌,懂了吗?”温晚倔强地摆头,嘴硬说:“不懂。”温离也不跟小孩子嘴犟,随温晚话落不再作声。走了一段路,快到温晚居住的院落都没再说上一句话,温晚害怕温离生他气,歪头软乎乎地问:“哥哥是不是生气了?”温离看温晚扁嘴欲哭的小样,探指点了点温晚的眉心,居高临下地说:“撒娇示弱的小把戏在我这不管用。”“没生气,阿晚喜欢谁是阿晚的权利,哥哥不会介怀。”温晚才收起那一副小苦脸,雨过天晴似的笑开颜,“哥哥是天下最明智的哥哥。”温晚想带温离参观景安王府的书房,所以没有领温离去偏厅小坐。皇帝得知自己的六弟身患剧毒后,就命人给景司沅寻了这一处宅邸,环境幽静,空气清新,然后命人收罗了许多书籍,在王府里设了一间堪比书铺的书房,恐景司沅待在府中静养时会无趣发闷,也好给他解解闷。景司沅知道他皇兄一番好意,但他确实鲜少进书房,大多数时间他更愿意在屋外,看看院中蓬勃的生命,望望仍旧蔚蓝无暇的天。温晚随他入府之后,他倒是担心起温晚会孤单,便将温晚安置在此处,他偶尔前来看望时,温晚皆在书房里看书。景司沅对此总是想笑,大字不识一个能看懂吗?于是他为温晚找来了曾一时名动天下的裴逸,教以礼制授其诗书,也算是作为将他拖入京城泥沼的补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