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针才刚扎上手背,舒白秋的体温就烧了起来。意识被烧得混沌一片,舒白秋躺在干净整洁的病床上,人面比床枕的颜色更白。他的右脚被固定了起来,缠上了弹性绷带,输着液的左手手背上还有两个略带青紫的针眼。因为少年瘦得过分,血管太细,最后还是特意请了护士长来,才终于在他细瘦的腕骨旁边找到血管,扎准了静脉。第一瓶液体输到一小半,舒白秋已经烧得眼眶透红,整个人都变得滚烫起来。但他却并不觉得难捱。相反,舒白秋只觉得习惯。甚至更有一分平静的安心感。因为发烧生病,意味着神志不清。就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强行逼他去摸石头。单人病房内格外安静,室内也只剩一盏光线柔暗的桌灯。昏昏沉沉之间,舒白秋的眼皮几次都将要黏连。但他还是用力地睁开了水光模糊的眼睛,时不时会去看一眼高处的吊瓶。“输液进度有我看着,累了就休息吧。”一旁传来罗绒的声音,他还守在病房里。舒白秋带着水意的睫毛动了动,软哑的嗓音依旧很小声。“谢谢……”他好像总是这样有礼貌。只不过等到吊瓶即将全空的时候,少年还是自己撑着床头半坐起来,伸出细到伶仃的手去按了床头的护士铃。舒白秋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他也很难承受给人添麻烦的后果。而且幸运地,他没再有呕吐反应,也不必麻烦人带去跑厕所。液体换到了第二瓶,这次因为不含药物,输得也稍微快了一点。待到输完的时候,舒白秋已经快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罗绒一直没说话,等到护士拔完针,又帮舒白秋量过体温,他才将桌灯调到最暗,去了门外。室内变得愈发安静昏暗,几乎一秒就能将人拉入梦乡里。昏昏沉沉的舒白秋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他的烧已经退了大半,但理智也没有清醒多少,思考时更是缓慢。虽然他没有摸清对方的脾气,不过这次的买主,好像没打算上来就打他。即使知道是奢想。但舒白秋还是希望,被打的那天能晚点到来。只是,自己被买下第一天就住了院。或许,对方可能很快就会嫌烦……浓重的疲惫和胃部的酸痛将意识反复拉扯,舒白秋不算安稳地昏睡了好一会儿。直到不知什么时候,遮覆在脸上的被子被拉下了一点,舒白秋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面前的傅斯岸。没等对方开口,舒白秋就撑着手臂半坐了起来。“您——”他的嗓子还带涩哑,咳了一声才勉强把话说清,“您回来了。”傅斯岸捏着被角的手停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舒白秋的反应。“怎么不睡?”他问。舒白秋带着困惫的鼻音,说话却一板一眼:“先生要休息吗?”他的话答非所问,傅斯岸却听懂了。舒白秋不敢睡。恐怕看到自己就坐起来也是身体的反射性动作,实际少年的意识早已不清醒。只是在本能地想避免可能会有的责罚。“睡吧。”桌灯被男人的身廓挡住,昏暗夜色里,傅斯岸的面容不甚明晰,神情更是隐没在了深浓的阴影之中。只有他低沉稳静的嗓音,如垂落的夜幕一般在这静谧的病房中缓缓铺开。“生病需要休息。”一股不算重的力度隔着被子落在舒白秋的肩上,让纤瘦的背脊重新贴回了床铺。“今晚已经没事了。”舒白秋几乎已经无法抵挡住漫天涌来的倦意。仿佛他真的被男人的话松开了身体的沉锚,意识落入夜海之中,随温缓的潮水起伏轻晃。但胃部突然传来的抽痛还是让舒白秋蹙了下眉。接着,软被窸窣微响,一只温热的大掌探了进来。“胃还在痛?”男人的询问让尚未完全放松的心弦一瞬紧绷,舒白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本能地摇头,含混着低声。“对不起……”结果脆弱的上腹并没有传来故意的按痛,反而忽然有暖意轻轻地覆住了痛楚。那个之前输液时帮舒白秋暖过手的电暖袋,被重新打开开关,准确地放在了舒白秋疼痛发作的部位。“为什么对不起?”傅斯岸的声音淡淡响起,没有多少催人的压迫感,反而如同闲散的夜谈。疼痛的发作和温暖的熏染让舒白秋的意识更加昏沉,回答时也更为迟缓。“对不起,添了麻烦……”他的话已经近乎梦呓。“我今天也没有摸石料……”“我对石头没兴趣。”男人的声音更低了一分,显得更为遥远,如夜眠曲一般沉郁低缓。托人入眠。“我对打人也没兴趣,我学医,看见病人只想快点治好他。”室内逐渐归于沉寂,病床上也许久没有传来动静。傅斯岸以为对方终于睡着,正要离开。却忽然听到一句呓语似的小声呢喃。“要结婚……对不起、我没办法,喜欢你……不能一……”少年低软的声音已经几乎无法成句,最后几个字音更是难以辨认,消失在了软被里。床上的人撑不住,彻底地睡了过去。幽深暗昧的清夜中,只剩床边的一个沉默身影。对不起,因为不喜欢你。傅斯岸默然一哂。倒是很诚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