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有什么人装神弄鬼也好,真有灵异也罢,看起来,都是为了吸引幺弟的注意,并不想伤害他。胤禛确实一点奇怪的声响都没听到,想了想沉声问:“声音在何处?”胤小祕伸出食指:“那,那个方位。”胤禛将幺弟扛在肩头:“走,我们去瞧瞧。”幺弟既然能通一些常人不能得见的事情,或许,这是有人在给他指路呢?胤小祕在肩上怪叫一声,只觉得前后左右都有无数白色的软团团在飘动,只要他察觉了看过去,那些东西又倏地消失不见了。刺耳的尖锐哭声越来越靠近,直叫脑壳里嗡嗡作响。胤祕已经无法听声辨位时,胤禛轻声道:“找到了。你看,那是不是赵氏姐妹?”小团子被他四哥扛着,不叫落地,只能扭着头勉强望过去。借着行灯的微光,胤祕看到了一口桐木棺材。乱葬岗很难见到棺木,因而胤禛一眼就瞧到了。棺木的盖子不翼而飞,尸体身下的草席子已经被连番大雨和风卷得张开了一大半,露出半截发青的腐烂手臂,最显眼的还是上头那只鎏金镯子。胤禛将幺弟的脑袋按回肩上,斥道:“别看,小心晚上你又做噩梦了。”这应当是那个做了小妾的新嫁娘,虽然皮肉毁了大半,衣衫也已经破破烂烂,但辨得出发型与身上的嫁衣是时下流行的款式。胤禛扬声喊了一句,唤田文镜等人过来,随后又低声念道:“这该是小赵氏,那大赵氏呢?”附近并没有大赵氏的草席子。而且,又是谁给她弄了这样一口棺材?胤禛正琢磨着,就听幺弟趴在他肩头,微微颤着身子道:“四哥,那是大赵氏呀。她肚子里的小婴儿还在哇哇哭呢。”小团子说完这话都有点想跟着一起哭。他再也不看鬼故事了!胤禛听到这话只觉得后背冰凉一片,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幺弟,田文镜和邢年带着人就赶了过来。田文镜看到棺木也是一怔,问询过衙役后,都一口咬定就他们几个人卷了席子送过来的。胤禛冷笑:“前个我去见过陶二郎,许是心中有愧,才送了这么个桐木的棺材来。”田文镜瞧了一阵,道:“如此一来,邢仵作的验尸结果可信度更高了,看来这溺死的才是大赵氏。”衙役们很快就在附近寻到了另一具死于绳索窒息的尸体,当是小赵氏。尽管结果已经大差不离,验尸单却还是得严谨的走了流程,签好字,作为日后呈堂证供。带来的他县两位仵作此时反应过来是双尸案,已经来不及后悔了。田文镜有雍正这位主子撑腰,自然是拿出了酷吏那一套,强行要三位仵作同时验尸。林中一处平坦开阔处,已然搭起了草棚子。邢年手脚麻利掏了工具,与其余两人一起验尸,开单,签名,一气呵成。胤禛与田文镜就在旁边空地上拢了火堆,打发衙役们守在草棚那头,围坐着说起治河之事。四下一片安静,胤小祕到底年纪小,蜷在他四哥怀中,很快就打着哈欠进入了梦乡。胤禛往柴火堆里加了两抹新柴:“此番……有意要设立河南与山东两地的总督,等河南吏治整顿完毕之后,你便去出任。”说完,他解了外袍罩在幺弟身上,免得小家伙过了病气。田文镜忙将自个的官袍就要往下脱,被胤禛一句“你是生怕他们不怀疑吗”给堵了回去,将袍子拿在手上,有些滑稽。胤禛笑笑:“穿上吧,你年纪大了,受不得冷。”田文镜被那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压到,干巴巴应了一声,又给穿上。胤禛用手里的小树枝戳着火堆:“双尸案已经逐渐有了眉目,兰考人口失踪案可有什么线索了?”田文镜摇摇头,半晌憋出一句:“民间倒是有些说法,只是,实在是过于夸大了。”“什么说法?”自从见识了幺弟,他觉得什么事都不神奇。“兰考过去有个西半城,康熙四十三年已经被埋了大半,成了水下城。”田文镜摸摸额上的汗,低声道,“听闻那西城中有个城隍庙十分灵验,民间便传,这么多人失踪溺水,是因为城隍爷怒了,降下天罚。”田文镜说起这个倒不是迷信。正相反,在鼓弄政.治的人眼中,所有的流言都不是空穴来风,传起来定然有什么没察觉到的细节。胤禛望着火堆出神。*在灼灼大火中,胤小祕仿佛被燃烧着。小团子知道自己在做梦,因而也不害怕,他看着自己在窑里烧制成形,烧成了一个胖娃娃,做他的人竟然有一张好熟悉的脸。半晌,胤祕撇撇嘴,这就是陶二郎嘛。陶二郎这批人俑做的五花八门,都是民间的地神,胤小祕这个金童人俑混在里头,算是最小号的。烧制完成了,所有的陶俑都被搬上了一驾驾马车,胤小祕只觉得自个的身体非常沉,好像比那天在陶二郎店子里瞧见沉多啦!一路晃晃悠悠,小团子昏昏沉沉想要睡觉了,听到前方高喊一声“到了”。许多人开始卸下车上的陶俑,金童人俑也被搬了下去。小团子眨眨眼,有些意外。这地方他来过好几回,就是兰考县后来扩出来的一截黄河大堤呀。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堤坝上传来催促声:“赶紧卸了叫人运下去!下一批还等着呢。”此时已经是深夜。河水表面上平静,却不知道底下有多少暗潮汹涌。许多年轻的汉子在搬运人俑,瞧着一点也不轻松。胤祕明明记得,送葬的人俑不该有什么分量才对。不等他想明白,整个天地便突然天翻地覆,他被人带着入了水中。胤祕望向岸上的最后一眼,只瞧见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端庄温柔女子,她眼神温柔又哀伤,小腹微微隆起,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抬起,指向大坝之下的某个方向。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晚点二更~第77章 77风乍起, 河水的咕嘟声,很快就吞没了河岸上的人开口所说的话。胤小祕入了水,看到许多人俑起起伏伏, 白日里瞧着肃穆的人像五官此时都狰狞可怖起来,在水波下一扭曲, 甚至带上了阴森笑意。小团子吓得不行,人俑又不会流泪不会喊叫, 四侄子跟佟额娘教的那些话也都不顶用……他强迫自己把视线凝聚在眼前水底。方才那个女人一定是大赵氏吧?到底说了什么呢?为什么入水之前,他好像听到了许多青壮年男女的惨叫声?金童人俑轻轻撞上一处屋脊,回弹了一下,被一双手推着送进了庙中。城隍庙年久失修,在这水下沉寂多年, 已经塌了半边。胤小祕慢慢的沉到了大殿中。供台已在不知何时翻倒在地,殿中大柱生了裂缝,两侧围墙上的壁画褪色到看不出本来面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