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揽忙停在原地,惶恐躬身:“下官岂敢,只是您问下官凭什么,下官回答而已。”“行,那你我不如比一比。”裴砚昭没停步子,背着手继续往前走。“赌注是沈公子与冯小姐的命,这可不敢比。”“本官说比就比。”见他不回头,谢揽冷下脸来。他入京之后最厌恶的正是这派“我官大,我说了算”的嘴脸,和杀千刀的陈寺正一个德行。心道比就比,谁怕谁,算上二叔女儿的仇,迟早将你这个“裴千户”打成“赔钱货”。……冯嘉幼仍然陷在自己的推测中。真有可能。爷爷口中的父亲,一直是离经叛道的。还有书楼匾额上的“千秋阁”,以及被划的看不清的楹联。“我猜是的。”沈时行道,“我在架格库中发现的蛛丝马迹正是这个。”他先查的谢揽。一位千里之外的蜀中才子,架格库连他十一岁时所写治国论都临摹收录了一份。冯孝安人在京城,当年又是何等惊才绝艳,架格库内关于他的记录实在少得可怜。他又比对了冯孝安的同期,确认了这一点:“估计是我爹掌握架格库之后,抹去了关于你爹的相关记载。只留下了大篇无关痛痒的描述。”且那些描述全是赞美,一看便知书写之人对冯孝安极为推崇。“你我两人的父亲,从前应是惺惺相惜的挚友关系。”冯嘉幼不敢信:“那你爹还由着裴砚昭来我们冯家报仇?”沈时行摇头:“这一点我真不清楚,我连我大哥的来历都不知道。但你想,我爹放任大哥寻你麻烦,却也由着我帮你。我早觉着奇怪了,我与你之间传的沸沸扬扬,他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半个字。”越听冯嘉幼的脸色越差,“那我爹失踪……”“我胡乱猜的,你爹当年可能是执意脱离同盟会,被他们处决了。”沈时行举手,表示对自己的猜测不负责任,“千秋同盟现在不知是解散了,还是改名了,早已销声匿迹,我所知道的同盟会成员,至今活着的除了我爹,还有兵部廖侍郎,正二品的西南道承宣布政使,以及湖广商会的首领。”又自顾自寻思着,“从前,他们这个同盟会里各司其职,还有代号,我爹是罗刹,湖广那位生意人是财神,你爹是在刑部判案的,极可能是我爹口中的判官。”冯嘉幼沉默不语。沈时行摩挲着自己袖笼上的刺绣:“说不定我原本的方向是对的,你爹应是判错了案子,害死了我大哥的家人。只不过不是在刑部判的,是在千秋同盟会里,以判官的身份判的。”冯嘉幼思虑片刻,纳闷道:“你爹竟然告诉你这么多隐秘事?”“你在羞辱我?”他怒视,“我可全是凭真本事探出来的!”沈时行母亲早丧,十岁之前都和沈邱住一间房。偶然间,他发现有一个黑衣人时常夜闯他们家。沈邱等他睡着,会领着此人前往密室。沈时行好奇极了,便在玩耍时故意撞伤头。撞得满脸血,当场晕过去,醒来之后他就开始装聋子。提起此事,沈时行依然万分佩服自己的毅力:“你知道骗我爹有多难吗,整整装了大半年,才让我爹开始相信且适应我真成了个聋子。后来那人夜间再来,他们没去密室,直接留在房间里聊,总算让我知道了一些。”冯嘉幼:“……”这可能就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沈时行长吁短叹:“可恨那人来过两趟就不来了,害我至今都是一知半解,不然早该知道我大哥……”他话未说完,冯嘉幼突然掉转方向往回走,高声喊道:“裴千户,可否借一步说话?”第15章围堵“捉虫”.裴砚昭原本的关注都聚拢在谢揽身上,没料到前方的冯嘉幼竟忽然转身,将矛头对准自己。他下意识停住脚步。“你想干什么?”沈时行拉不住她,追在她身后小声嘱咐,“你千万别泄露同盟会的事情是我说的,若让我爹知晓,定要将我扔进黑牢蹲半年!”“放心。”冯嘉幼安抚他。她哪里敢透露,这些曾经的同盟会成员如今全是些高官权贵。尤其是臭名昭著的沈邱。即使沈时行说的不错,她父亲和沈邱当年曾是挚友。十几二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爬到沈邱现如今的位置,良心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何况旧时情谊。一旦触动他的利益,自己的小命随时不保。走到一半,冯嘉幼停下来,等待裴砚昭上前。裴砚昭犹豫着不动,明白沈时行肯定是对她透了底儿。背后谢揽问:“裴千户是不是察觉到附近有危险?”意思是,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紧张?裴砚昭不理会他,却重新迈开步子朝前走,视线落在冯嘉幼背后的沈时行身上。眼神若能杀人,沈时行今日估摸着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裴砚昭走到冯嘉幼面前,稍留一些距离。这些年两人遇到,一贯是冯嘉幼先开口,这次也不例外:“你知道我爷爷当年为何会挑中你么?”爷爷为她挑选童养夫,不找文人,只从武官的孩子里选。他说文人心思重,多薄情,怕她往后压不住。“他看中你心性坚韧,又有习武的天分,为了栽培你,耗费了大量的心血。”花重金请不同门道的高手来教他武学,挨着试过一遍,只为确定他最擅长的,以免他走弯路。至于读书写字,则是爷爷手把手教的,当他亲孙子一般。“他对我再好也是为了你。”裴砚昭瞧着并不领情。他侧身站着,望向蔚蓝天空中棉花团般的云团。冯嘉幼看着他的侧脸:“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声谢谢。尤其听沈时行说完,更觉得如此。”裴砚昭眉心微皱,听她解释:“谢谢你在爷爷活着时,什么都不说,什么也没做。”他欺辱她,是从爷爷去世之后开始的。更没有在爷爷缠绵病榻那会儿,跑来说出真相。想到此处冯嘉幼甚至一阵后怕,若真如此,爷爷必定含恨而终。“你这声‘谢谢’我收下了。”裴砚昭毫不留情地道,“毕竟我至今还在后悔,怎么没趁他咽气之前,去嘲讽他生了一个好儿子。”裴砚昭当时是真想去的,甚至已经翻墙进了冯家的院子。可一会儿念着他栽培的恩情。一会儿又觉得,若非冯孝安,他用的着冯家栽培?勉强挪到冯阁老的住处,听到房间里传出冯嘉幼低低的啜泣声。他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冯嘉幼道:“替我爷爷说完谢谢,我还要为我自己说一声,裴砚昭你这个狗东西!”“这才像你。”面对此时的冯嘉幼,裴砚昭方能淡然自若,“你若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就会明白,这些年你还能站在我面前骂我,有多不容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