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伤大雅,无伤大雅,起码动物通灵,见他不怕也不会不恭敬。不过慢慢冬青就腻了。那时候冬青峡没什么人烟,冬青也懒得往外面跑,一则离冬青峡越远他的神力越稀薄,二则……实在不想见那些蠢蠢笨笨的人。但是冬青峡不是个什么狼窝虎穴,总是有人的。有时候个别游子误入,冬青就目送他们离开,有时候碰上个吊着半口气的,冬青就大发慈悲续成一口气,再送下山。虽说次数少,也不过是个举手之劳,只不过不想看有个人死山里,怪晦气的,久而久之竟传出了名声,人们都说冬青峡有山神,能庇护往来行人,几个冤大头出钱在山里给他盖了座庙。山神庙落成时冬青晃去看了一眼,险些气成中风。这帮凡夫俗子,胆大包天!没见过他真身就特么别瞎做什么神像,他长得有半点像庙里那个七老八十下一秒就吹灯拔蜡的神像模样???不过冬青也就气了几天,扯了二两狐狸毛而已。过往行人过山神庙,总记得给他上上贡,再燃两根香。别的不说,冬青久居山里,吃的自然没有人类精细。冬青轻易被吃食俘虏,再者作为神,也算是有了香火,他自三百岁成年后就全靠供奉增长的神力也可以为继,所以顺便搭手救个人……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神像什么的,眼不见心不烦。就这么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山神庙里总是有人的,冬青峡生机盎然,他的神力始终充沛,日复一日吃供奉,就是不乐意和人打交道。太烦。后来。冬青峡进了一伙强盗。这帮强盗在之前做过什么冬青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什么好勾当。上山的时候冬青就感觉到了,几十个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刀,刀上有未尽的血,隔着百八十里都能闻见。除了血腥味,还有别的,一种罪恶、暴戾、残忍,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强盗大概只想借路冬青峡,往北面的镇子走。神不能过多干涉人族,连救过路人都是有数的,动辄灭一帮强盗,动作太大,冬青也就懒得管了。强盗窝里有几个小孩子,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衣服破破烂烂,但能看出料子是好料子,本家大概挺富足。所以在来冬青峡前,这帮强盗可能已经屠了不止一家人,被通缉追捕才到了这里。冬青峡是游山玩水的好去处,落脚就寒酸了些,方圆十几里也没个山洞。强盗们干了自上山以来最让冬青想掀了他们天灵盖的举动——住进了山神庙。山神庙时有香火,也有人为了博好名声百年来付钱修葺,温暖也干净。强盗们进了山神庙,把沾了血的刀往地上一插,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乌泱泱几乎坐满了整个庙。冬青彼时就坐在山神庙房梁上,捏着鼻子骂了一句。“脏死了脏死了……我靠你他妈想干嘛???”冬青不现身,没人看得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刀疤脸拿了供桌上的水果,吭哧啃了一嘴。神的东西你他妈也敢碰?!正当冬青准备隔空扇这个王八蛋一个大耳刮子,一只脏兮兮又嫩嫩的小手拽住刀疤的豹皮马甲。刀疤低头,恶声恶气,“小兔崽子,你找死吗?”小姑娘顶着灰扑扑还有些血渍的小脸,手抓着马甲还发着抖,却逼着自己正视刀疤,“你……你不能吃这里的东西,这是……这是供给山神的!”冬青:呦,好有意思的小丫头。那刀疤可不觉得小丫头有意思,扬手一巴掌抽在了小丫头脸上,没带半点灵力,也把小孩儿抽了个四脚朝天。他嘴里啃着一个苹果,把剩下的往强盗堆里一扔任凭抢夺。刀疤面色不虞,手底下独眼龙福至心灵,毕恭毕敬请刀疤坐下,踢了小姑娘一脚,指着山神像,“你说不能吃,给他吃的?”他看看高大巍峨却慈祥的山神像,突然一口唾沫吐在了神像脚边,“小崽子,这么个破神像烂石头,你还真以为是个神?啊呸,什么狗屁山神,老子不信,有种来道雷劈死我啊!你再不老实呆着,惹怒了老大,兄弟们剁了你炖汤喝!”“独眼龙说的对!”“一只眼你小子有种!”“就是!有神怎么不保佑我们?”“呸,什么破烂神!!”小姑娘被甩了一巴掌,捂着脸趴着起不来。其余几个孩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刀疤冷厉的双目因为被取悦到卸去了几分阴冷,后仰枕在另一个蒲团上,很快打起了呼噜。冬青没阻止刀疤和独眼龙,坐在房梁冷眼看着,从头到尾唯一的动作,不过是在刀疤甩巴掌的时候给小姑娘挡了一挡。沉疴得烂到一定程度,才好除去。虽然被冬青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小姑娘也被余威打得眼冒金星。等缓过来,慢慢爬回原地时,已是夜色降临。所有强盗都睡熟了,其他几个孩子也没了动静。小姑娘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一时没什么睡意。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看着睡死一片的强盗。这些人,不久前杀了她的家人,将她掳了来,一路上忍饥挨饿。她小却不傻,她知道哪几个人杀了她的父母,哪几个人兜里有从她的家里抢来的钱财,也知道这些人把她带上,是为了到人牙子那里卖个好价钱。可她没办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少吃一顿饭就有可能饿死的羸弱小孩,便是拿刀趁着夜色杀一两个人都做不到。小姑娘把头埋在臂弯里,几不可闻地叹气。“咚。”不轻不重的力道拍在她头上,小姑娘露出一双眼,没看见任何人。她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呦~小丫头,抬头看。”小姑娘一仰头,在自己脑瓜顶看见一个盘腿浮空的少年,单手支颐,好整以暇看着她,唇边若有若无一丝笑。眉眼如画,山晴水阔,眼角隐约可见青碧的纹路,笑一下如展翅欲翔的飞鸟。未理世事的山神,竟也有几分惑人心神的本事。小姑娘看愣了一瞬,旋即被冬青悬空的事实惊到,死死捂住嘴不叫自己发出声来,一双眸子惊诧又好奇。冬青打了个响指,笑吟吟道:“小丫头,不怕憋死自己?放心,没人听得见。”小姑娘眨眨眼,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同伴,叫了声她的名字。那小丫头吧嗒吧嗒嘴,翻了个身继续打着小呼噜。冬青哈哈一乐,声音绝对能把所有人都吵醒,然而就像一管迷药炸在里面,唯她一个人清醒。小姑娘咬了咬手指,“你……你是谁啊?你是妖怪吗?”冬青:“白天你替我鸣不平,现在不认识我了?”小姑娘看了眼神像。冬青:“……”该死的。冬青假咳一声,掩饰住尴尬,“你叫什么名字?”“我姓练,叫练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