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直呼其名,全无半敬意。“便是算上当今的这一位……”雍正的皇后也是乌拉那拉氏,与皇帝情分淡薄。那答应没有再说下去。“阿巴亥和月赤烈都是为了乌拉部嫁给爱新觉罗家的男子为妻的,可到头来乌拉部还是为努尔哈赤所灭。”“曾经的贵族沦为阶下囚,为爱新觉罗家的人任意打杀,比草原上的羊群还不如。爱新觉罗家的男子薄情寡义……”她眼中再一次泛起狠戾之色,但一颗心很快就为酸涩填满,让她不得不扶着宫墙停了下来。“成为妃嫔是因为我没得选,伊尔哈也不能再这样天真幼稚下去了。我会想办法弄清楚齐妃的事,而你要努力成为妃嫔。”她推开了婉襄的手,摆出厌恶神情,“就到这里吧。”作者有话说:第23章 暖砚“……刘姐姐,师傅今日心情似乎不大好,您确定要在此时求见他么?”婉襄同小顺子站在乾清宫的值房门前,踟蹰盘桓的是她的心。她同他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坚定起来“小顺子,麻烦你替我通禀一声,不是今日也有来日,我总是要求见苏公公的。”小顺子望着婉襄,“若是姐姐早日有这般决心……”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便收拢在一个高深笑容之中,“奴才这就去见师傅。”小顺子说完便轻轻推开了值房的门,一闪身进去,婉襄站在门外,听不见一点声响。冬日里过了午后,紫禁城的天总是阴沉着。一到申时便大有潦草结束这一日的意思,到酉正,暮色便完全收拢了。一阵冬风吹过来,婉襄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后便传来轻轻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刘姐姐,师傅在里面等你,你进去吧。”婉襄回过身去再次同小顺子福了一福,便走进打开的那一扇门,朝着亮起了灯光的里间走去。苏培盛就坐在里间正中央的太师椅上,正在饮一盏茶。他仍在当值期间,只是此刻雍正并不需要他。所以他仍旧穿着红色蟒袍,从上至下一丝不苟,眼见婉襄进门却连眼皮也没抬,只是仍然将注意力放在他的那盏茶上。婉襄便行下礼去,“奴才见过苏公公。”在那一口茶入喉之前,他终究还是给了婉襄一点脸面,“原来是刘姑娘。”只这样淡漠的一句,也并没有给婉襄留下什么话口子。自己已得罪了苏培盛,婉襄其实也隐隐有所感,但此刻是无可奈何。齐妃对她与桃叶的威胁就像是密布的阴云,她们不会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得旁人搭救的。唯有自救。“与奴才同屋的宫女如今身体已经好了,今日奴才恰好在永寿宫的长街附近遇见了万岁爷,想起万岁爷半月之前曾想调奴才入乾清宫,因此……”无论苏培盛打不打断她,婉襄的话都只能说到这里。“万岁爷调姑娘入乾清宫,本是要姑娘照拂龙体。而姑娘既觉得好姐妹的性命比龙体更为重要,今日又何必再来?”原来苏培盛是这样想的。或许雍正也是。站在苏培盛的立场之上,用现代人的话来说,是觉得她没有事业心,白白错过一个大好的机会。婉襄正在思索自己应当如何答话,苏培盛便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瓷器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心软且分不清主次,即便走上去也是无用的。刘姑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婉襄抬起头,迎上了苏培盛的目光。太监总是面白无须,但上了年纪,也会如常人一般衰老。苏培盛看起来还是比他实际的年龄要年轻一些,面上并无许多沟壑,此刻面无表情,有十分之庄重。婉襄再拜下去,“公公今日之言,婉襄铭感五内,将来定不负公公扶持之情。”苏培盛再是雍正身边的第一人,也总害怕有年老力薄,日久恩疏的一日。她今日既来求他——也是因为她尚有求他的资本,总应当许以好处,如此这般,彼此之间才是平衡的。下一刻苏培盛便自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唤进奉茶宫女,将她手中的茶交到了婉襄手里。“万岁爷许久不唤人进去了,我要去瞧一瞧。刘姑娘这便随我走一趟吧。”婉襄本就是来乾清宫做宫女的,这是她分内之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跟着苏培盛朝着灯火通明的乾清宫走去。小宫女在前为她们掌灯,他们朝着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走去。在清朝早期,这里只不过是宫中造办处制作御用物品的作坊,而雍正迁居养心殿之后众多的作坊便逐渐迁出了内廷。小太监候在门前,婉襄不敢抬头,随着苏培盛走到了距离御座不远的地方。她原本以为今日长街,他于轿辇之上从叩拜虔诚的她身边经过,彼此之间的距离便已经极远。可此刻入目皆明黄,他仍旧高高在上,她才终于感受到“天威森严”这四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婉襄觉得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已经开始微微地发着抖,而后她听见苏培盛轻轻地唤了一声,“万岁爷?”宝座之上的人抬起头来,语气略略有些不耐烦,“朕此刻不想喝茶。”苏培盛便回头望了婉襄一眼,看着她上前一步,“今日大雪,至此而雪盛,严冬已至,宜滋阴潜阳,请万岁爷沉心朝事之时亦兼顾龙体。”婉襄这副身体本就属于十六岁的少女,音色清泠泠,如月下山泉。上首的皇帝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既是如此,便奉上来吧。”婉襄始终没有抬头,不知雍正此刻是什么神情,她心中不断回响的只是桃叶的那句话,“若是万岁爷心中已有姐姐,决计不会认不出你。”他们此刻的距离比白日时更近。婉襄奉上了茶盏,雍正却并没有立刻接过来,“是今日在长街之上遇见了朕,所以才想起来还有乾清宫这桩公案么?”大雪之日,却并没有下雪。周围只有烛花爆开的声音,以及,苏培盛从养心殿中走出去,那极轻微的关门声。关门时带起了风,御案一旁烛台上的灯花也跳了跳,犹如婉襄此刻极速跳动的心。在长街上他不是没有认出她,或许只是生她的气。他心里也不是没有她,所以才允许她这般冒犯。婉襄跪下去,“奴才自知辜负圣恩,未敢有一日忘却。实是永寿宫宫女桃叶于奴才而言曾有救命之恩,因此不得不结草衔环相报。”这在雍正眼中或许也不过只是狡辩,他是天下之主,没有什么人,什么恩情能够重得过他,应当重得过他。但他很快便接过了婉襄手中的茶盏,宽宏大量地嘲笑着婉襄,“朕不过随口问一句,便吓得这样。”他将那盏茶随手放在一旁,重又拿起婉襄进殿之时他手中的那只砚台,“过来帮朕瞧一瞧,朕总觉得内务府新造的这个砚台仍旧不大如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