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直起了身体,同他四目相对,她给他一个看似大逆不道的回答:“若四哥这样说的话,自然是不满意的。”后世人评价喜怒无常,暴戾阴狠——这评价当然并不贴切,掺杂着后人的想象与恶意,但他当然也绝不是任由人摆布的性子。“可父母爱护子女,看一个人看的便不再是性情,而是他是否能够真心对待自己的女儿。”这个问题,婉襄此刻是不需要答案的。而雍正也应该能够由此得到另一个问题的答案。雍正眼中渐渐有了深沉之色,但婉襄用她清明笃定的目光拨开阴云,却发觉后面仅仅只是遗憾。“朕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而柳婉襄的父母,也早就已经不在了,因为一场悲惨的车祸。这是她报名参加这个项目的原因之一,也或者是她能够中选的一个理由。婉襄的语意郑重,“嫔妾会珍惜的。”作者有话说:开头这段是雍正骂人的原文,感觉很有意思第51章 点心“乌尤塔, 再取一碗糖蒸酥酪来给刘答应尝一尝,小厨房里所做的甜品,唯有这一样最好。”婉襄与皇后同坐于景仁宫正殿明窗之下, 谈话之间, 皇后已经取了第三样点心来赏给她吃了。婉襄望着花梨木机上摆满的碗碟,和完全被挤到角落里的木座堆花插屏, 不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娘,不要了,您瞧。”皇后闻言,回头望了一眼几案上的琳琅满目的点心。“冰糖莲子可以安心养神, 果藕杏干有助于补气养血,这香桃奶油小点心是海西风味, 你恐怕没有吃过。”“至于糖蒸酥酪,景仁宫小厨房中的是用羊奶做的, 我们满洲人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 自小都习惯喝羊奶, 于身体有益,你这身子这样单薄……”婉襄只好低头谢恩,“多谢娘娘关怀。”雍正让她偶尔过来陪皇后说说话, 这是她搬到养心殿中的燕禧堂之后第一次来景仁宫。她不知道皇后为何待她这样好,便是一时之间想要投桃报李,也不知要从何做起。皇后便满意地笑了笑, 看着乌尤塔为这碗糖蒸酥酪找到了仅存的缝隙, 放在了婉襄面前。“在燕禧堂中居住可还习惯?”这样的问题,婉襄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了。人人都问她是否习惯, 不过是因为彼此之间交情淡泊, 实在无话可说而已。“燕禧堂同嫔妾原本居住的镜春斋差不多大, 陈设布置也十分相似。白日万岁爷忙于朝事,晚膳时分方会召嫔妾过去。”“虽说是侍疾,到底还是苏公公与获萤姑娘尽心,嫔妾实在惭愧。”婉襄本以为她是要借此探听她与雍正相处的情形,皇后却只不过淡淡地问了一句雍正的身体。“小年夜时万岁爷下颏有些疙瘩,如今可好了?”她也正烦恼,“吃了太医院太医刘裕铎的药,原先长的那些已好些了。”“但没多久又发了新的……只怕还要好生用一阵子的药才能好全。”皇后点了点头,神色越发冷淡下去,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问婉襄,“听闻万岁爷令内务府的尚之顺送了许多古画到燕禧堂去供你挑选,最后选了哪副画?”“回皇后娘娘的话,尚之顺送来的图卷有朱见深《岁朝佳兆图轴》、赵佶《梅花绣眼图页》、马远的《梅石溪石图页》,以及宋佚名所作的《天寒翠袖图页》。”其他的图卷尚且都有作者,也都是故宫博物院所藏名画,婉襄扫描了一遍,不过是用以同四、五百年后馆藏文物对比。唯独可惜为婉襄选中的这幅《天寒翠袖图页》,五百年后标注为佚名所作,没想到在清朝时,它的作者也没有能够留下名字。“这些都是很好的冬景图卷,尚之顺办差也算是用心了。”乌尤塔端来了药碗,皇后似是已经习惯了,片刻之间便将药汁饮尽,转而拈了一块蜜饯。“内务府中其实珍藏了历代许多名画,可惜大多数也都是明珠蒙尘的命数。在有人居住的殿宇之中多多悬挂几幅,也算是彼此的福气了。”皇后的这句话说完,婉襄不觉心中一动。如今她迁居燕禧堂,身边所用之物都是新挑上来供她使用的。但即便如此,这些东西也不过百余件,距离婉襄的目标仍然杯水车薪。内务府所藏珍宝无数,若是能想办法接触……“娘娘说得很是,其实嫔妾见到那些名画陈列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是这般想的。”她尝试着撺掇皇后,“六宫妃嫔长日无聊,宫中许多宫女太监不当差时也不过是困在下房之中,反而容易生事。”“嫔妾拙见,不若新辟一间宫殿,使内务府每季在殿中悬挂名家字画,供六宫中人欣赏。如此可以陶冶情操,亦少生事端。”这就像是现代的博物馆一样。若真能如此,她的任务进度就能一下子往前进一大截了。听完婉襄的话,皇后便同乌尤塔对视了一眼,而后她低头笑起来,“婉襄,你可知前朝户部有多少人,内务府中又有多少人?”她神情中虽然并无恶意,但也令婉襄迷惑,她只好诚实地答:“嫔妾不知。”皇后纯然是教导的语气,“户部之中不过三百余人,而内务府中却足有三千人。这三千余人各司其职,方能保障皇家事务运转无虞。”“似你方才所言之事,本宫亦并非不曾设想,但这其中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以及所产生的损耗……”“尤其名画保存不易,婉襄,你有仔细考量过么?”皇后提出的问题,不过是一方面而已。若是字画不行,其他的器物自然也是不行的。瓷器易碎,绸缎易腐,金银珠玉容易使六宫人心浮动,生争宠夸耀之心。不仅不能减少事端,反而横生枝节。婉襄面色微红,“嫔妾受教了。”皇后便催着她用点心,一面继续道:“你还太年轻,许多事都想不到。”“不过熹妃之前向万岁爷要了你过来协助她处理六宫事务,倒也是个很好的机会。”“如今熹妃在永寿宫称病不出,你可以常来景仁宫,跟着本宫身边的女官学学做事。”“若将来有了可以实践的想法,本宫会帮你实施。”这其实是个极重的承诺,婉襄站起身来,郑重地向皇后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教诲,嫔妾铭记于心。”“起来吧。”皇后姿态优雅地抬了抬手。景仁宫中熏染的原来是年息香,同坤宁宫中祭祀所用的是一样的。“你是万岁爷的妃嫔,本宫原来就有责任教导你。景仁宫里也许久都不曾有人气了……”皇后说到一半,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乌尤塔上前掩了掩她膝上的白狐皮,她很快摆手令她退回到了一旁。景仁宫门前忽而又有了些动静,有小宫女自明间走进来,“娘娘,宁嫔娘娘过来探望您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