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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回头望他时神色冷淡,“放在一旁吧,朕一会儿令贵人主子喝。”小顺子躬身行了礼,便又将敞厅全然地留给了婉襄与雍正。敞厅紧邻水面,月影静静躺在潋滟波光之中,恒定而不动。婉襄也仍然紧紧地抱着雍正的脖颈,不舍得松开一刻。“若是让旁人知道我这样,会觉得我是狐狸精吗?”雍正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中秋之夜哪里来的狐狸精,纵有,也应当是玉兔精才是。”婉襄“咯咯咯”地笑了一阵,忽而想起来他梦中仙子之语。顷刻之间松开手,从他怀中站起来,左顾右盼,又自胭脂水莲口瓶中取出一支南花园进上的敖汉荷花。“四哥说并未见到梦中仙子的面庞,或者她其实便是我。”婉襄并没有学过如何舞蹈,不过在临水敞厅之中借着酒意与荷花随意起舞,旋转与弯腰起身之间渐渐昏沉,摇摇欲坠起来,有一个影子奔她而来。她分明不是故意的,“四哥,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会接住我的。”雍正的眸色渐渐深沉,他恰好挡住了天边的那一轮明月,“婉襄,你今夜和其它时候很不一样。”婉襄转移话题,望不见天上婵娟,便伸出手指着水上的,“四哥你瞧,团圆多好啊。”他抓住了她的手,“你已经把月亮送给我了,婉襄,还记得吗?所以你不准看月亮。”他此刻的语气很霸道,酒意让婉襄的心智不稳,她以为他是生了气。于是她再一次主动地拥抱着他,将自己的脸藏在他怀中,期望他能赶紧气消,将天边的月亮还给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他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后雍正松开她,转而牵了她的手,重新回到了长椅上。一旁是用以清供的敖汉荷花,一边是沉水香若有似无的香气,婉襄靠在他肩上,和他一起抬头赏月。“四哥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他很干脆地回答她:“‘胤’为‘子孙相承’,‘禛’为‘以真受福’。”康熙给他所有的儿子取名,都是希望他们能得到福气。“以真受福”,便是一生都要牢记这个“真”字。他们没再说下去,雍正握住了婉襄的左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上面的疤痕。“七夕时你还病着,这疤痕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去了。”他总是为她而感到惋惜,到最后令她也心疼起来。婉襄收回了手,“四哥相信牛郎织女的传说吗?”她只等着他说“信”,而后便可以狠狠地嘲笑他一番。“朕不信,也不羡慕。”婉襄的期望即时便落了空,她没有心思去追问他为什么。“我也不信。”她满眼期待地望着他,他终于问出了婉襄期望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婉襄笑起来,回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她背过的一首诗。“‘日日相抱眠,幽怀尚沉结。’一年才见一回,别离思念之情已难禁,万般心事更遣何宵说?”雍正没有评价,他只是凑近了她,“没醉?”下一刻婉襄便重新抱紧了他,把脸埋在他怀里,“醉了,醉了。”他大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兔子该出洞了。”婉襄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他,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尊泥人,是他的形象。“民间过七夕,往往都要买‘磨喝乐’,朕虽不曾同你一起过七夕,倒也令造办处召苏州工匠捏了一尊朕的塑像,是送给你的。”这尊小人是坐在一张圈椅上的,着石青色云纹对襟长袍,登朝靴,戴冬帽,手中拿着一柄如意,形象与后世流传的画像相同。“这哪里是四哥呢?”他反而得意,唇边是诡计得逞的狡黠笑意,“所以后世子孙都会被朕骗过去,没有人能知道,朕究竟是什么模样。”婉襄静静地望着这尊塑像,一时间百感交集。“若是您能够再活五百年,那您会做什么事呢?”这样的话,她就跟他生活在一个时代了。他不假思索,“朕仍旧要做皇帝。寰宇之内,都将是大清王土。”然而那时他是做不了皇帝的,洋人的长/枪短炮打进来,闭塞腐朽的国门被他们踏做脚下的尘泥,每个国家要迎来新生,都需要阵痛。婉襄转而望着他,“若是您做不了皇帝了呢?”这话仍然是大逆不道,但他也一如既往地没有怪罪她。反而在思考之后慎重地回答:“朕会做学者,修清史,看看是哪个不肖子孙葬送了江山,在书里大骂他。”这个答案,令婉襄忍不住再一次“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若当真能够如此,一定会很有趣。他也用同样的问题来问她,婉襄也不需要如何思考。“我应该还是会修文物,我这一辈子就只会做这一件事。”她凑到雍正耳畔,“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不光会锔瓷。我还会修复古画,做木工活计,不过我做的最好的还是锔瓷。”这是她的家传行当,幸好没说出口。子时已过,水面之上忽而飞来一双白鹭,扰乱了水波,让明月之影也碎裂在水中。“应当回万字房去了。”他将她轻松地打横抱起,“将朕的月兔精扛回去。”小顺子送来的那一碗醒酒汤一直放在一旁,早已经凉透了。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当真喂她喝下这醒酒汤。婉襄依偎在他肩上,“偶尔醉一醉,也挺好的,是不是?”第80章 地动“……马尔汉大人奉公体国, 夙夜恪恭,这等有功之臣,万岁爷有所加恩, 也是应当的事。”婉襄同兆佳福晋一起朝着勤政亲贤殿走, 一面走,一面同彼此谈话。怡贤亲王薨逝逾三月, 兆佳福晋的情绪终于好了些。雍正下旨追赠兆佳福晋的父亲故吏部尚书兆佳··马尔汉为太子太傅,赐祭一次,因此她入圆明园来向雍正谢恩、请安。只是因今日雍正恰好会见朝臣,她便先去同皇后问了安。偶然与婉襄相遇, 又逢婉襄与雍正有约,因此同行。“先父已过世多年, 仍能为万岁爷念及,实在是天恩浩荡。”失去了相濡以沫一生的丈夫, 兆佳福晋大病一场, 近来又消瘦了不少。婉襄心中难过, 想起来一件可足安慰的事。“马尔汉大人于国家的确有不少功绩,七月时万岁爷还说要令人在京城中白马关帝庙旁选择吉地建立贤良祠,到时马尔汉大人与怡贤亲王都是要入祠享万年祭祀的。”其实兆佳福晋这一生, 除却夭折了几个孩子是为不幸,父亲与丈夫皆入贤良祠,已经算是十分显赫美满了。只可惜旁人的眼光往往不算, 能得他人共情的悲伤少之又少。所以兆佳福晋不过淡淡笑了笑, 便又继续朝前走。“听闻贵人前段时日大病了一场,如今面色红润, 臣妾便也可以放心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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