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轻轻笑起来,笑她的无知。“谁同你说这鲤鱼是鲜活的了?捕鱼之后,渔民便会将鱼洗净,而后在鱼身上浇水,使之成冰,那鲤鱼是冻在冰块里的。“婉襄倒是真没往这个方向想。古人的科技水平固然不发达,但他们和现代人一样具有智慧。现代人看见古代的某些发明总是觉得震撼,觉得他们非常了不起。可在婉襄看来这未尝不是另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冬日凿冰捕鱼,比夏日在水面上捕鱼要更困难,但冬日鱼肥,不光光是镜泊鲤鱼。”“若是你愿意吃的话,御膳房中鱼类储备应当还是充足的。朕令他们换着花样做来给你吃。”她知道雍正心里仍旧为用膳时的事情不高兴,但她毕竟来自现代,知道食物的作用其实并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大。便是毒药,也是不能脱开剂量去谈毒性的。山楂与木耳不过都是熹贵妃的试探,至少在这两件事上,她并非是当真要害她小产。那么往后,熹贵妃又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帮助她自己脱身呢?第102章 金鲤各地的贡品运送到京城, 自然都有相应的衙门来接收。正月荐新用鲤鱼,镜泊湖中的金鲤鱼运到京城,内务府中的人选好了样鱼, 将它放在了御花园绛雪轩中等着皇帝检览。若从高处看绛雪轩, 建筑面阔五间,前有三间抱厦, 当是一个“凸”字。门窗皆为楠木制成,且不加油饰,天然淡雅。最妙的是绛雪轩院中有一座琉璃花坛,下部为五彩琉璃制成的须弥座——须弥座是安置佛像、菩萨的座台。常见的观音菩萨的莲花座就是一种须弥座。琉璃上绘制的是行龙与缠枝西番莲的团, 栏板翠绿色、望柱绛紫色,一条汉白玉上枋间隔开基座与栏板, 色彩碰撞强烈,但仍觉得是和谐的。花坛之内叠石为山, 栽有各色花木, 春夏时草木青青, 冬日里不免有些寥落。此时的绛雪轩中还有五棵海棠树,不是开花的时节,并没有什么风景可欣赏。而到了婉襄所处于的那个时代, 海棠早已不见,换成了慈禧从河南移植而来的太平花,也是白色的, 盛开于初夏的花朵。“春日里过来绛雪轩最好, 海棠初盛时红云一片,落下时色白如雪, 便如飘雪一般。”裕妃下了马车, 见婉襄凝视着那几株古海棠, 便如此道。其实此时轩内已经十分热闹,站在门前就听闻女子笑语。海望候在一旁,仍旧是那张笑眯眯的脸,“想着今日您要看样鱼,提早放到了绛雪轩里。”“恰好宁嫔娘娘、郭贵人、安贵人、海常在她们在御花园中游玩,遇见了,便也过来看一看。”竟没一个婉襄想见到的人。将要进入腊月,皇后从畅春园回到了紫禁城里,宁嫔当然也没有一个人留在畅春园的道理,便随凤驾回宫。裕妃就站在一旁,自然听见了海望的话。不咸不淡道:“自安贵人因去岁熹贵妃之故得罪,便一直都被关在延禧宫里出不来。如今能出来了,倒是因熹贵妃之罪。”“哎呀,成日在延禧宫里自然是呆不住的,各处去逛,也不知怎么就遇见了宁嫔。”裕妃简直是个“包打听”,六宫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上次以九子墨之事困住熹贵妃,安贵人的那盒脂粉功不可没。可提出去安贵人那里寻找旧物的人又是宁嫔,很难让人不联想。雍正并没有说话,先一步迈入轩中。先发觉雍正的人是海常在,但她的笑容在望见婉襄的那一瞬间便干瘪下去。“嫔妾等给万岁爷请安,给裕妃娘娘请安。”巨大金鲤冰块之前齐刷刷地蹲下去四位佳人,便那巨大金鲤瞪着有人头大的眼睛,似乎也不足惹人注意了。宁嫔的位分最高,同她之间又有恩怨,婉襄首要注意到的自然也是宁嫔。也许是临近年节,宁嫔今日穿的是一件湘妃色缎绣花蝶纹的氅衣,钿子上的装饰是红宝石镶嵌成的芙蓉花,以翡翠做叶,十分艳丽。分明受过那么重的伤,多灾多难,此时倒已经不再是前半年时的弱柳扶风模样。反而云发丰艳,蛾眉皓齿,颜盛色茂,若非额角的一点伤疤,实在是个绝代佳人。她们四人向雍正和裕妃行礼,婉襄是要避开的。又轮到婉襄同宁嫔问好,同郭贵人、安贵人行平礼,最后是海常在与婉襄问好。既见了面,雍正总也要问一问她们的情况。“郭贵人,海常在,你们搬到新的宫室居住,可还习惯么?”圆明园中发生了太多的事,郭贵人和海常在原本在钟粹宫中与齐妃同住,如今钟粹宫封宫,她们自然是要搬出来的。嫔以下的妃子都要跟随主位居住,裕妃的延禧宫中已经有一位安贵人,分过去的便是海常在。而宁嫔的启祥宫中也有殿宇空置,是郭贵人搬了进去。去年时第一次见郭贵人,她还在不平事那常在烧了启祥宫宁嫔这口热灶,今年自己便也搬进了启祥宫去。不过……如今的六宫哪里都是一样的。恐怕郭贵人只想搬到养心殿里。圣上垂问,郭贵人和海常在一齐又福了福。“多谢万岁爷关怀,裕妃娘娘与宁嫔娘娘仁德贞静,嫔妾等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郭贵人和海常在因常跟着裕妃,虽然没什么话说,婉襄和她们见面的次数不少。这里她见的最少的人,无非便是安贵人。但若不是海望早已言明这是安贵人,婉襄几乎都没有认出她来。原本婉襄认为安贵人是后宫之中除却宁嫔与那常在之外最美丽的一个,意态慵懒,说话直时别有一种温情妩媚。但不过只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安贵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也不知这一年来她都吃了些什么,面貌浮肿不堪,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五官。她就站在宁嫔身后,身量却几乎有宁嫔的两倍大,庞然大物一般,站起来时将她身后冰块之中的金鲤挡得严严实实。雍正显然也注意到了,“寻个太医看一看是什么缘故吧,一年之间有如此大的改变,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并无厌弃之意。佚䅿安贵人的神色仍旧一黯,即便不是宫妃,也很少有女子会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谢皇上。嫔妾会寻一位太医过来诊治的。”雍正最后才向宁嫔道:“你的体质本就偏寒,不要站在冰块前头,怕是又感了寒气。”宁嫔微微一笑,那笑意里是没有寒意的,和雍正语气比起来,就像是明年春日里的桃花提前盛开,所追逐的不是冬风。“嫔妾不过一时好奇,略看一看,已经打算离开了。”雍正并没有留人的意思,略点了点头,反而下了逐客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