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之间的关系因去岁募捐之事越加紧密,嫔妾和马常在都十分感念李贵人的情义。但今岁……事又有不同。”去岁李贵人自己分明也十分拮据,还因为为高、马两位常在出头,而在中秋宫宴上丢了丑,她们自然都是要记得她对她们的恩情的。又发生了什么事?“今年来到圆明园中之后,嫔妾和马常在去李贵人的前院之中做客,便发觉她新在佛堂之中供奉了一尊神像。”“因嫔妾并不信奉这些,并不知是什么神。不过李贵人的精神看起来明显是没有之前那样好了,说话之间也有些神神叨叨的。”马常在补充了一句,“李贵人变得神神叨叨,倒并不是来圆明园之后的事。而是……而是去岁孝敬皇后崩逝之后,她就有些这样的苗头。”孝敬皇后崩逝?婉襄皱了眉,“是不是因为李贵人仍然在被她身边的宫女欺负?”高常在摇了摇头,“嫔妾们担心李贵人,也担心会是这个原因。先时常去探望,只觉得李贵人身边如今的宫女待她都十分恭敬,温声细语的,应该不是为宫女们欺负了。”“但……但嫔妾觉得,这恐怕和李贵人信奉的那神像有些关系。”这便要开始怪力乱神了?“高常在,有些话在这宫中,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宫中严令禁止妖言惑众,厌胜巫蛊之事,雍正七年冬日的齐妃就是最好的例子——高常在和马常在可没有齐妃这样的功劳资历,下场只会更惨。马常在的神色越发畏惧,但更是畏惧那未知之事,“可是贵人……嫔妾和高姐姐是亲眼见过的。”“李贵人说那神像能帮信众驱逐罪业与恐惧,说得神乎其神的,嫔妾和高姐姐先时都不相信,而后李贵人便在那神像前烧了一张符箓。”“不知怎的……不知怎的……那神像竟开始发出声音……”婉襄眉头紧锁,立刻追问:“发出什么声音?”她不信这些东西,但高常在说,李贵人的异样是从孝敬皇后崩逝开始的。一定是有人搞鬼。“那声音并不清晰,嫔妾胆子小,一听见神像发出声音立刻便吓得魂飞魄散了,从李贵人屋子里跑来出来,并没听见说的是什么。”高常在在这时也沉稳,“只是一些怪声,并不是什么具体的话语。”马常在脸上畏惧之色尤盛,“嫔妾听闻川渝、河南一带多有百姓在家中供奉神像,可那神像里未必住的是菩萨、佛陀们的分身,有时神像空了,反而让一些精怪住里进去,您说……”若婉襄也是清朝人,马常在这样说,只怕她也要畏惧。甚至即便是她的世界,也有许多人宁肯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可是她自己是清楚地知道这世上没有鬼神,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高常在抓住了马常在的手,想要安抚她。但她并没有感觉到安慰,“其实不仅仅是李贵人那里,嫔妾幼时在家中,也见过这些东西。”“邻舍家中便供奉了一尊观音,有一日主家男人喝多了,打碎了神像。第二日那家人的女儿就发了疯,非说有人拉着她去死……”明明是男人的错,却要家中的女儿来承担责任。重男轻女,欺善怕恶,这样的神主……确实同精怪也没什么两样。“嫔妾幼时还见过被黄大仙上身的女人,分明连进出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嫔妾的额娘过去为她装殓,谁知,谁知她竟忽而坐了起来,满口说的都是别村别乡的事。”“细致到哪户人家,什么人名。那家有几个孩子,夫妻俩前一夜说了什么夫妻之间的话。后来有好事者去打听,竟然还是真的!”婉襄不能继续让马常在说下去了,“无论马常在过去经历过什么,见过什么,这都是不能在宫里随意谈论的。”她迎上了高常在的目光,“两位常在进宫的时间比我更久,相比之下,也更知道宫中的规矩。”“今日两位常在过来,特地同我说了这些话,想必也是不希望李贵人这件事泄漏出去,让她为宫规所惩罚。”“不知两位常在,此时可有什么计较?”马常在仍沉浸在自己方才那些话的可畏惧之处中,至始至终只有高常在在与婉襄讨论事情的解决之法。“嫔妾们希望您能去劝一劝李贵人,别再让她沉迷于这些邪术了。她这半生都在侍奉万岁爷,从前都好好的,哪里有这样多的罪孽需要赎清?”“嫔妾等自然也不敢让其他娘娘知道这件事,一直心急如焚。”“去岁之事发生之后,刘贵人对李贵人多有照拂提点,她一直铭感五内,还是李贵人身边的瑰琦提醒了嫔妾等,所以今日嫔妾和马妹妹才斗胆来求贵人帮忙。”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奇怪。就算婉襄是个再不喜欢管闲事的人,对这件事似乎也不能坐视不理。“两位常在请略等我片刻,我换件衣裳便同你们一起往梧桐院去。”第142章 乱神“你就是瑰琦么?”马常在仍然有些畏惧李贵人房中的那尊神像, 婉襄想要搞清楚李贵人究竟因何如此,也的确不适合有太多人牵扯在其中。将至梧桐院,高常在便陪着马常在从侧门走, 婉襄一个人进了李贵人的正院。一个宫女迎出来, 伴着婉襄往里走,恰就是高常在方才言语之中提及的瑰琦。眼前这宫女大约二十出头模样, 容色很寻常,难得的是说话之间无谄媚讨好之色。不过若在寻常得宠妃嫔的宫室里,这般年纪论资排辈,恐怕都不能近身伺候。她请婉襄在东次间中坐下来, 给婉襄上了一杯茉莉花茶,素手纤纤, “贵人是在哪里听过奴才的名字么?”婉襄笑了笑,“只是听李贵人提起过, 她说你服侍得很好。”高常在并非是心无城府之人, 至少比马常在要有城府。说着说着忽而于话题之中引入了一个外人, 婉襄当时虽没有表现,并非没有计较。瑰琦已经为婉襄倒好了茶,“李贵人最近精神短, 奴才们不敢再给她上可以提神的绿茶之流,茶房之中准备的只有各色花茶,不知贵人能否喝的习惯。”茉莉花茶是很香的, 和藤萝饼不同, 制茶之法,很好地保留了香气。“我很喜欢, 多谢瑰琦姑娘费心了。只不知李贵人何时能起身?”都已经半下午, 快到晚膳时分了。可李贵人晚上睡的不好, 白日便多眠。“刘贵人到这里时,李贵人这时其实休息了没多久,奴才们已经着人去请她起身了,您再略等等。”婉襄点了点头,专心望着杯中的茶水,“那瑰琦姑娘便自去忙碌吧。”“请您只在此处安坐,李贵人信佛,您别冲撞了什么。”瑰琦行了礼,又望一眼东里间的情形,而后恭敬地退下了。婉襄坐在靠近窗户这一侧,为重重梧桐树影滤过的几率日光透过雕花木窗透进来,也倒影在那茶水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