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庄亲王府的一个小小庶女都和理亲王的嫡福晋这般亲厚的话,也难怪弘皙案发之时,将庄亲王也卷了进去。历史上再小的一件事,在发生之前,也自有它的脉络可循。“……一为无量,无量为一,大中现小,小中现大。坐微尘里转大□□,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像是谶语。第264章 小草“手心这般冰凉, 是仍然觉得冷么?朕早说让你带上手炉,你又嫌弃麻烦,其实并不赶时间的, 朕与你都是长辈。”辘辘宫车之中, 雍正握着婉襄的手,尽力地暖着她。“若是用了手炉, 四哥不是就不会这样待我了?”婉襄笑了笑,感受着他的抚触,“天气实在寒冷的时候,即便是穿再多的衣服也是没有用的, 只是手心冰凉,若说冷, 倒也不觉得。”今日是十一月初九日,是宝亲王的那拉氏侧福晋入府的第二日, 那拉侧福晋会跟着宝亲王入宫向雍正, 以及他其他的后妃行礼, 他们此时是要往熹贵妃的永寿宫去。如今宫中没有皇后,又毕竟只是娶进侧福晋,雍正便开了恩旨, 允许新妇到亲王母妃的寝宫之中行礼。等到和亲王侧福晋崔佳氏入府,也同样给裕妃这体面。“昨夜朕朦胧间觉得你似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同平时并不一样, 难道是为了今日之事?又不是你娶儿媳, 何必如此。”雍正是调侃,可是他哪里知道, 宝亲王刚刚娶入王府的这位那拉氏, 后来也能够正位中宫, 成为母仪天下的大清皇后。她在历史上是很有名的,并不因为是贤后之后的继后而光芒黯淡。如今史学家对于那拉皇后断发的原因仍然没有定论,但她也并不想将那拉氏想象成一个封建皇权的抗争者。不一定是为了那样伟大的原因,也许只是一个女人不想继续重复她从前的人生了,所以决定做出改变。被雍正戳穿了心思,婉襄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觉得新鲜也是很正常的。”“弘曕健康成长,迟早有一日你也要经历的。到时可要好好选一位品行端正,性情温良的儿媳。”弘曕的嫡福晋是范佳氏,监察御史范鸿宾之女。是乾隆选择的,那时候婉襄不过只是寻常的一介后宫妇人,早已经没有了话语权。而此刻她靠在他肩上,“我没有什么见识,没有识人之明。到时候四哥为弘曕好好挑一挑,不求别的,像富察福晋这样便好。”婉襄说了这句话,便觉得自己失言,富察氏将来可是要做大清皇后的。雍正倒是不觉得,他只觉得他们的孩子合该有世上最好的女子来相配,不光光是弘曕,嘉祥也是如此。“要了解闺中女儿的品貌可不容易,到时候朕的确要好好斟酌挑选。”婉襄靠在他肩上,此刻心上涌上一阵心酸,又是欣慰,“事无巨细,百般用心,四哥这一生实在是太过辛苦了。”“以一人之肩挑万人之担,哪有不辛苦的。可婉襄,世间能如朕一般的男子,实在没有几个,此朕可以自信。”不要说只是与清代的这些帝王对比,便是百代帝王,也没有什么人能像雍正这样将“朝乾夕惕”四个字贯彻到人生的最后一刻。她当然是欣赏和仰慕他的,于是在此刻无比真诚地道:“我的四哥,就是这世上最好的。”雍正抱紧了她,面颊蹭着她的额头,“朕的婉襄,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婉襄忍不住笑起来,“这是在做什么呢?今日分明是迎接新妇,我同四哥倒是互相吹捧上了。”他用额头抵着她的,嗓音低沉,“如今再不是当年求着朕喊她一句‘宝贝’的小女子了,朕给予你这样高的评价,你竟不照单全收?”婉襄顾左右而言他,“若是新妇知道四哥私底下是这般模样,想来也就不会畏惧这个皇阿玛了。”“古语有言:‘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她是弘历的侧福晋,朕可不会管她怎样想,更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得如同在你面前一般。”“婉襄,朕总觉得你好像格外在意那拉氏似的。”雍正这样敏锐,可婉襄的在意却来自于未来已知,是不能告诉他的。于是她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我一向和富察福晋交好,侧福晋和格格侍妾毕竟不同,今日要受那拉侧福晋的礼,也想要为富察福晋掌一掌眼,看看她为人究竟如何。”“弘历已经有一个侧福晋是高官之女了,那拉氏是满洲大姓出身,家中父亲自身品级却不高,想来不会有什么骄矜习气。”“朕对富察氏是有信心的,她定然能将王府之中的事情平衡得很好,即便将来……也是。”雍正对富察氏的评价一向不低。不过他也是男子,总是不能站在女子的立场上想问题。正妻何故要平衡后院之中女子之间的关系呢,还不是因为常常有男子要进去搅局。婉襄心中不忿,但这怒气向着雍正发泄却并不合时宜,“就快要到永寿宫了,我还记得很多年前,我在永寿宫附近的宫道上遇见过四哥一次。”“也是这样的冬日,远远地就听见了静鞭的声音,而后我和桃叶就跪在宫墙边上,四哥乘着肩舆经过,没有一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觉得我自己就像是一棵生长在墙边的小草,我之所以在那里,只是因为负责清扫宫道道小太监还没有发现我。”只要发现了,便理所当然地会被清扫去,也当然不值得雍正在意。幸而那时候的她和如今一样,都不是刘婉襄,否则的话,只怕她那时就已经放弃了。雍正的回应并不是寻常宽慰,“朕是一国之君,一闭上眼睛,有时眼前便会出现无数稻苗豆麦。”“春日时刚刚播种,□□时便已经是一片青黄之色,秋日里粟谷挺秀,冬日白雪皑皑,遮覆的是来年的希望。”“朕认得禾苗与谷麦,当然也认得小草。所以朕一定会将你从贫瘠之地挑选出来,种植在单独的花盆里,陪伴朕,由朕欣赏。”她不是一棵禾苗,所以当然不应该跟禾苗在一起,而是应该和他在一起。就算他也不是一棵小草,是一棵参天的大树,但他不会和她争夺那一点养分,他反而会庇佑她,让她在他的树荫之下生长。婉襄忽而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无比确切的意象,他对她而言,就像是树荫一样。只有在树荫之下生活过的人,才会懂得。婉襄转过身去抱紧了他,在他脖颈上落下一个吻,无关乎情/欲,是感激。感激他将作为帝王的爱分给了每一个百姓,又作为一个男人,拿出了和她同样的爱。从养心殿到位于西六宫的永寿宫,其实并不算太遥远。宫车在永寿宫门前停下来,雍正和婉襄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婉襄与熹贵妃的关系并不融洽,所以无论是永寿宫,还是圆明园中的牡丹台,她都很少前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