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少年白狼骑低头安抚,“小殿下,我在这。”身后的城堡方向,传来激烈的枪战声。随后,枪声也被夜风吞没,甩到了很远的身后去。至此为止,梦境还是真实的回忆。但在下一个瞬间,尼禄耳边突然响起扭曲的噪音。紧紧抱着他的少年白狼骑,突然消失了。“啊!!阿列克谢!阿列克谢!!”小尼禄无助地从高空坠落,坠向钉满尖刺的大地。他哀求,祷告,尖叫。但无济于事。在刺耳的噪音中,无数带有恶意的脸自他身边快速掠过,视野边缘迅速被诡异的黑斑侵占。银叶的蔷薇在烈火中燃烧焦卷。一同被焚烧的,还有数兆亿正在抬头仰望它的人群。(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你应该为他们复仇。)某个像被强行植入大脑的声音,在他耳边尖鸣。(你的兄姐,你的父亲,正是为了这些东西,才付出了全部。)(杀光他们,焚烧一切,为他们复仇!)模糊的尖鸣声逐渐清晰。最终,变成了尼禄自己的声音。……——尼禄骤然惊醒。他坐起的动作太猛,惊得床边的白狼骑也亮起眼灯。“陛下,怎么了?”白狼骑迅速打开寝舱的灯。但是很快,他发现尼禄的眼睛无法适应灯光,便立刻把灯调暗了些。“做噩梦了吗?”尼禄把脸埋进掌心,并不作声。半分钟后,他才沙哑地说:“给我一杯水。”白狼骑立刻转身,去床边端来一杯温水。尼禄大口大口喝掉,紧闭着眼,眉毛皱着,很不舒服的模样。“陛下。”白狼骑轻声唤他,又褪去手甲,用手掌试探尼禄额头的温度。温度是正常的。尼禄却一直没说话。他的发梢和鼻尖,都挂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喝完水,便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白狼骑也看过去,少年掌心软白细腻,指尖根根透粉,可手心里什么都没有。“……皇家疗养院里的私人医官,”他缓慢开口,“应该也被鲁铂特杀光了吧?”白狼骑一愣,随即用更轻柔的声音回答:“恐怕是的,陛下。但是等我们回到王都,可以在遗址上再建立陵园。狼骑也可以为您搜寻医官们的后人,对他们施以妥帖的经济援助。”他知道卡厄西斯家族有一座非常隐蔽的疗养院,用来收治在位时重病的家族成员。但具体生的是什么病,他却不太清楚,因为那座疗养院从来只允许皇室成员进出。他本以为尼禄是想念故人,正要低声安抚,却见银发皇帝暗暗骂了一句什么,竟然连单薄的肩背都发起抖来。“陛下!”这个反应完全不是伤心思念,更像是突然被某种恐惧感支配了神智。自从10岁以后,白狼骑就再也没见过尼禄这副慌乱模样。他当即慌得忘了所有皇室礼节,弯腰就把尼禄抱进怀中,“小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是的,尼禄心想,白狼骑当然是不知情的。关于卡厄西斯皇室的疯症,整个帝国知道详情的,也就只有皇室成员和疗养院的医官。他原本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尤其是在浏览过那部荒谬的“原着”,他也早知道自己有可能要与遗传的疯症抗争。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在梦境后半部分,那股心中诞生的扭曲而暴戾的黑暗情绪,那深植脑海的冷酷命令声,简直就像——像他原本就该是那样的杀人魔、嗜血的疯子,而不是一个想替家族背负起整个帝国的卡厄西斯皇帝!这就是卡厄西斯十几代人,都无法跨越的精神遗传疾病吗?28%-35%的概率,为什么偏偏就要落到他头上?在白狼骑怀中发抖时,尼禄不能自抑地想起自己的父亲。被称为“嗜血疯帝”的卡拉古先帝,曾经也是一个意气风发、英勇无畏的伟大帝王。他也曾会在率领狼骑凯旋时,把推着婴儿车到处跑的小尼禄,一下子抱上天去。“芜湖~~谁是太阳宫唯一穿尿布的小屁孩?啊——别吃我的头发!”而自尼禄5岁起,卡拉古的脾气便渐渐开始变得暴躁古怪,连皇子皇女们都不敢随意接近。父王签发的敕令一条比一条苛刻,肆意剥夺子民财产,不经审判庭便给囚犯随意定罪。帝国民怨沸腾,皇室风评一落千丈。小尼禄半夜跑到花园找白天落下的玩具,曾看见父王一个人站在树篱的暗影里,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疯狂地抽自己耳光。“叛党!叛党!叛党!该死的叛党……!他们想杀我的孩子……杀千刀的叛党!”然后他顶着满脸红痕,回过头来,看见怕得浑身发抖的尼禄。在看见幼子的一瞬间,他脸上那种疯狂的神情,好像极短暂地褪去了。父王似乎想朝他跑来,但又生生逼迫自己止住脚步。最终,他选择站定在暗影里,脸上的神情,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男人含混而艰涩地朝尼禄说:“快回去吧,尼禄,快回去……爸爸已经不再是爸爸了。”——所以,他也会在疯症的侵蚀下,一点点变成另一个自己吗?但是皇家疗养院已经在叛乱中坍塌。知情的医官们全部被杀,卡厄西斯家族几百年摸索出来的精神检定程序,如今早已化作虚无。皇室后继无人,要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疯,又有谁能管束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