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人却说那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应该得到很好的爱与拥抱——真是不可思议极了。这些极其细微的变化,实际在尼禄生活中占用的时间非常短暂,也似乎从未让他强大的理智动摇分毫。因此,有时他还会揣摩信件里提及的“思念感”是什么。叶斯廷说就算能天天见面,可是对他的思念却有增无减——尼禄还是没太懂什么样的状态和感情,才能称得上是在“思念”对方。于是又一个月过去。距离下一次易感期还有四五天左右,他接到了叶斯廷所在的勘探组,申请回都的消息。“敬禀陛下,勘探工作已经取得初步成果。请允许我带领小组暂时返回王都,进行本阶段的总结。”通讯频道里的声线一如既往柔和,或许是身边还有许多同事的缘故,叶斯廷的措辞显得很官方。但尼禄能够清晰辨认出,在平静的语调下,掩藏着汹涌澎湃的情感暗流。舌尖下的腺体莫名开始酥麻。似乎又在被人温柔舔舐。他自己将舌头在口腔中转了半圈,又用犬牙咬了咬,除了微疼,就没有什么其他感觉了。……根本不像是被人轻轻含着、缓慢注入信息素那样,舒服到连头皮都像要融化。“批准。”尼禄说,语气和神态也很平静,“即刻返回王都。我会命王都研究所的历史学家,前去跟你们交接。”确定勘探组的返程时间后,他看了看自己密密麻麻的日程。按行程推算,勘探组抵达王都港口的时间点,他还有一场经济会议安排,是断然不可能出现在港口的——除非紧急情况,他不会为任何人变更他的工作日程。尼禄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没有对会议进行任何调整,但在第二天的经济会议上,他的状态似乎空前地好,对会议的进度把控也精妙至极。结果本应该持续一整天的经济重振会议,提前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于是按照日程计划,接下来尼禄就要从王都港口出发,前往另一个正在经历旱灾的星系。他带着白狼骑,一边瞥着时刻表,一边紧赶慢赶地通过港口舰桥,一路都有军官朝他致礼,而他也只能仓促点头回应。……直到抵达遍布太空电梯的运输大厅,看着许多徐徐降落的电梯桥箱,他又突然放慢步伐,作出气定神闲的优雅模样。“……如果按照旧联邦的密码工程破译,想必我们很快就可以——啊……陛下!”几个先跨出电梯的勘探组科学官,率先发现了大厅中央的皇帝陛下。他们齐齐唬了一大跳,来不及思考皇帝陛下怎么不走御用通道,就已经慌忙躬身致礼:“参见陛下——”尼禄点点头,用没有喘意的平静声线回应:“不必多礼。”纵然两人都打过抑制剂——为了隐藏正式标记的需要——但在这一刻,熟悉的、干燥而温暖的愈创木气息,还是不可阻挡地向他飘来。也不知道怎的,信件里那些炽热的爱语,那些平时翻阅也并不觉得有多羞耻的字句,突然就在脑中变得微烫起来,无端也让他的耳根微微发热。他的眼睛只盯着前方一个科学官的秃头看,好像被那秃头的光亮和圆润程度完全吸引,根本想不起要抬眸看站在勘探组最后方的人。“宰……宰相阁下?宰相阁下!”令人欣慰的是,叶斯廷的失态显然比他严重更多。两拨人面对面僵立着,勘探组成员等了半天,也没见白发宰相躬身行礼,顿时心中大惊——叶斯廷兼任了帝国的最高宰相、首席科学官、御前秘书和外交官,向来以其八面玲珑的社交手段享誉帝国,他们万万想不到,叶斯廷能有在陛下面前失态的一天。他们慌张地用肘去撞白发青年,没撞几下,就见对方突地一动,还沾满勘探污泥的靴子,以最快速度跨出电梯,然后大步靠近镶着蔷薇的精致军靴。“宰相阁下——”科学官们大惊失色。直到这时,尼禄才抬起眼。而他——在这一剎那,撞进了一双饱含着人类能拥有的最强烈、最复杂情感的眼中。周围的将领来来往往,而叶斯廷大步往前急走,竟像是现在就想把日思夜想之人拥进怀里。白狼骑低声:“……宰相阁下。”他并没有特意动手去拦,但仍以旁人听不清的音量,沉声提醒对方。于是,那双还沾着污泥的靴子,便突地剎在蔷薇军靴的一步开外。港口来往的高级将领很多,也有许多人远远目视到皇帝陛下与他的狼骑,出于敬意,不惜绕远万里也要过来问候。叶斯廷看着逐渐被人群簇拥的银发皇帝,终于缓缓屈曲右膝,单膝跪在尼禄身前。“参见……皇帝陛下。”他说,脸上浮出他最惯用的礼貌微笑。但从对方极力克制着攥紧的拳头,尼禄能明显感觉到,要在这个时刻隐藏他们的伴侣关系,对叶斯廷来说,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艰难。“……圣山地底时间流速紊乱,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无法收到有关陛下的任何讯息。”叶斯廷又说,他仰着脸,目光简直像要把尼禄整个人深深包裹起来,然后藏在灵魂里,好能天天这样看着他,“未曾想过能在抵达王都第一天,就与陛下会面——一时失态,请陛下见谅。”尼禄:“没关系。”他想伸手去扶,但除非比他年长许多的帝国老臣,皇帝礼仪中并不包括搀扶行礼的臣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