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早春时节,赵士程收到了郭药师的来信。里边详细地记述了他的想法,还随消息送来了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画出了辽河河口处的地形,以及周围的城池。赵士程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居然能有那么高的主观能动性,他反复翻看了那张地图,陷入了沉默。在如今,辽河下游的城池大多在河的东边,向西两百里的范围内,都没有一个城池,原因就是那一块是辽泽——辽河虽然在中国历史上不像长河黄河那样存在感十足,但也是一条大河,下游的河口三角洲就是它的自留地,可以在那里随意翻滚。赵士程对这里还是有点印象,后世这地方叫盘锦,生产的大米很好吃,螃蟹也很不错,还有一个叫辽河油田的公司,是明朝末年的影响历史的重点区域,更多的,他就不晓得了。如果占住了,当然是一个好地方,但想要在这里站住,前期的投入必然会让人头皮发麻。他抓了抓头发,一口吃不成胖子,若只是建立一个坞堡,然后慢慢开发周围,时间是否来得及呢?如今是1111年,离阿骨打攻辽还有三年,按历史记载,他对辽东的势力并没有打压,反而收团结了所有治下力量。如果三五年时间,真的将那里发展起来,有很大可能,能进入最开始的金朝决策层,要知道,女真人的数量,并不足以治理辽国那么大的地盘,它在开始时需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若是1115年前加入进去,那基本就是一个元老股东啊!所以,这个棋子放得!两面下子,不过郭药师并不擅长治理——嗯,要不将王洋派过去?不行,新镇这边可离不开他,人手不足真是太难受了。赵士程决定得抓紧时间,再培养一些好用的人手,至于现在,就让郭药师先抗着,再物色一个人物过去帮忙。一些不好在宋国做的火器实验,也可以放在那里。做下决定后,赵士程提笔,给郭药师写了回信。信上,他充份肯定了郭药师的想法,给他自决之权,并且慷慨地给他批准了再去仓库搬两次的机会,让他好好干。剩下便没有指挥了,毕竟相隔千里,他需要给手下足够的操作空间,如果像大宋那样千里之外用阵图指挥,再牛逼的人物也得凉。然后,他便翻看着大哥给他传来的长长一份官员名单,在其中翻找,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眼熟的人物,能撑得起北边的大局。但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一时生气,恨不得亲自过去,主持大局。等一下,他是不是能亲自过去呢?赵士程思考许久,还有三年,他就要去东京城上宗学,这三年,是他难得的自由时间,密州这里,确实是没有太多需要自己主持的事情了。他也不需要一直去辽东,只需要在河北之地靠近渤海一些的地方,偶尔去一次。他毕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大宋的主持谍报的皇城司对他的监视非常弱,远比不过几个成年哥哥的关注度。天天困在这里,也有些太过浪费时间了。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去说服老爹老妈,如果直接说,老爸怕是不用听完,就能把他腿打断,老妈不但不会劝阻,还会在旁边递棍子。还得从长计议。-密州城外,一名官差行走在春天的官道上。五六名差役,领着一行带着重枷的人犯,面带冷漠,不时对人犯施以皮鞭,令他们行走快些。人犯之中,一名二十七八的年青人身行单薄,头发凌乱,身形摇摇欲坠,却还是咬着牙坚持走在这坎坷的道路上。然而,再走了数里,整个道路突然平坦起来。“果然,大哥说得没错,”一名官差笑道,“这密州的官道修缮之后,就是比那北边的青州好走。”“再好走,那也得绕路啊,”为首的官差翻个了白眼,嫌弃道,“若不是上边吩咐,咱们哥几个,走御河的水路,就能将这几个送到沙门岛了,如今可好,还得绕道密州,就为了在路上多走几天。”“唉,咱们这些小的,当然得听上峰吩咐,没有别的路,再说了,我听闻密州的羊毛便宜,回京城的船也多,回去必然方便,若能带上些货,还能赚到不少钱呢。”另外一名官差笑道。几人说说笑笑,声音毫不掩饰,更让周围其它犯人将怨恨的目光投向那二十几岁的年轻犯人。他们是领了上司的命令,好好搓磨这个姓陈的,他胆子太大,居然敢掺和到太子之位的争端里,向朝廷举报蔡相想要动摇东宫之位。如今官家已经重新招蔡相入朝,封为太子太师,没几日便要重新执政,当然要给杀鸡儆猴,给一些不识相的人,一点颜色看看。如果这小子受不住,死在路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犯官流放,本来就是听天由命,活不活,那全看天意,他们只是按着规矩来罢了。走到天黑,便到了密州城的驿站,他们一行人终于有了休息落脚的地方。那些犯人当然是没有睡驿站客房的机会,只能去柴房和马棚蹲着。只是当第二日醒来时,他们发现那姓陈的犯人已经烧得满脸通红,昏迷不醒。这正是他们要的,自然也没有给他请个大夫,而是几鞭子抽醒他,让他继续上路。如他们所料,这人没走几步,就又倒了下去,于是官差又用力抽醒他,让他继续行路,反复几次后,无论他怎么抽,这个男人也没有醒过来了。于是他们找了个无人的小树林子,将他丢弃——总不能还给他挖个坑吧?在场的官差和犯人可都看到了,他们可没杀人,是这犯人受不住路途奔波,病死在路上的!等回到东京城,报一个病故就是了,他老子陈瓘当初公然上书奏请治蔡京等人结党营私、误国误民之罪,这刚刚上路,就有好些蔡相的门生私下联络上峰,要求给他老父亲一个丧子之痛了。然而,在这些官差离开之后,很快便有人来到这片小树林。顿时,便响起一声惊天怒吼:“哪个天杀的,把死人丢在老娘的蜡林里?!”……赵士程带着一个小孩子,在七里坡的小镇里,从容地走下马车。小孩面带惶恐,三岁多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死死藏在兄长的手心里。旁边,一名面色苍白的妇人忿忿道:“这是什么名医,居然连郡王府都请不来,等给我儿治好了手,看我不关了他们的铺子!”赵士程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这是他的八弟,天生手指粘连,被他父亲所不喜,很少出门。但平日里府里就那么大,赵士程偶尔转院子,总是能看到这个小孩儿好奇地在门缝里瞅来瞅去,他曾经去看望他们母子,但总是被他的母亲用戒备的目光盯着,仿佛一只母兽,为了避免更多纷争,赵士程便很少去看他们,只是送一些小孩儿玩的礼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