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筵抬手看表,要笑不笑地说:“八点五十。”她几乎是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快的像是在表演一场人类医学文明急救史上的奇迹,用“垂死病中惊坐起”来形容也不为过。苏阑掀了被子跑到浴室,边挤牙膏刷牙边喃喃道,“完了完了,要迟到了。”沈筵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看着她,“我去南京出差,三天后回来,你在家乖一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苏阑含混不清地回。沈筵笑着看她,“谁能说不是呢?”苏阑出门前随手拿了条鹅黄背带裙套上,三两下扎好一个高丸子头,过于青春的打扮让她在办公楼前下车时,听见路过的学弟议论说:“是新生吗?好正点的。”也算是新生吧,研一的老新生。苏阑原本还喜滋滋的在心里说。可立马就又有人说:“是新生你也别想了,没看刚才她从什么车上下来,那车牌能是一般人?”还有从旁附和的:“就算是娇花,也是朵早有金主的娇花,你就死心吧。”苏阑的笑容立马就僵在了脸上。为什么就一定是金主?就不能是妹妹?或是女儿这样的身份?苏阑想不明白,她也有清白的出身呀,也受过好的教育。突然后头有人拍她肩膀,“Hi,苏阑。”是林静训。那个拒绝家里的安排,选择念MBA的二小姐。她浅笑着应,“林小姐,真巧啊。”苏阑也知道,此刻她面上的笑一定很假,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那一种。但林静训教养很好。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提醒苏阑,“陶院长在办公室里等你。”苏阑低声道了谢。晚上她洗过澡,躺在沙发上和沈筵打电话,他那边局还没散。不管在开会也好,还是在饭局上也好,只要是她打电话来,沈筵就一定会接。哪怕是正处理棘手的公务,或者是很重要的会议,沈筵也会温和地接起来,“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给你回好吗?”就因了前头他说过,再忙也得接她电话。有时候苏阑都觉得,他那样的地位,真不必这样迁就她。沈筵那边才散了一场正式些的饭局,出席的都是南京方面的责任人,眼下这个局都是些有私交的哥们儿。他一看来电,唇角弯了下,打趣她:“今儿我们阑阑没挨导师的训吧?”作者有话说:第24章还说挨训呢。陶院长见到她比谁都礼貌, 可那礼貌又是不同以往的客套,多少掺杂了些畏惧在里头。苏阑一度怀疑,就算她在办公室里骂院长两句,都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办公楼。她当时就猜是沈筵, 在她稀薄的人脉网里, 也只有他这一棵大树。现在听他这么问, 她便更加笃定了:“是不是你在捣鬼?”沈筵淡笑着仰靠在椅背上,当时正有人给他添茶点烟,他挡了挡,食指放在唇上轻嘘了一声,那人会意地倒完茶退下去。他嗓音沉沉地嗤笑了声:“不识好人心呐小公主, 我是怕人陶院长对你印象不好, 提早夸了夸我的阑阑。”听见他唤这声小公主, 苏阑的心跳漏了一拍。早年间爷爷还在任的时候, 她当过一阵子公主的,过年的时候人来客往, 她穿着洋装坐在钢琴凳上, 装模作样地弹着曲子,人人夸她是个小公主。可这样的日子太短,一晃眼也就过去了。公主戴上了碎布围裙, 每天坐在炉灶旁, 灰扑扑地捡着铜豌豆。她莫名有点难受, 语调也软了下来:“那你是怎么夸我的呀?”沈筵微眯了眼, “我说这学生上进,求知欲强, 表现优异, 来日可成大器。”听完苏阑都替自己脸红, 她有什么可称表现优异?私以为这两个月以来她最好的表现,全淋漓尽致的展现在那张软床上了。苏阑默了一会子,又忽地开口叫他:“沈筵?”“怎么了心肝儿?”沈筵柔声问她。苏阑蒙着毯子无声地笑,她得到的耐心和温柔,远比她期许的要多得多。她忽然就说:“我好想你呀。”沈筵冷不丁被杯里的茶水烫了下手,那种炽烈而生滚的疼痛,霎时从指间传到了心里,熨帖得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暖起来。他低哑又倦懒地笑了笑,“你哪儿想我了?”苏阑:“......你真讨厌。”沈筵听见那头传来挂断声,小姑娘娇痴又霸道,一言不合就要掐他的电话,偏他从生不起气来。江浙这边的公子哥儿闻风而动,听说沈三要来,此刻齐聚南京对太子扫榻相迎。齐裕安的父亲在这一带主政,他平素常进京走动,和沈筵的关系也要更密切。他倒上杯酒:“三哥这是养了只雀儿在身边?”沈筵浅饮了一小口,“娇贵得很,不好养啊。”齐裕安见缝插针,“我这倒新得了两个尤物,活儿还不错,晚上给三哥松一松筋骨?”“还是免了吧。”沈筵沉声道,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家里的那只金丝雀心眼儿小。”一度要冷下来的场面又哄闹起来,齐裕安也松了口气,忙又递烟又赔笑脸,只要不是得罪了这位爷怎么都行。*九月上旬的北平城,盛夏流金铄石的炎热不退,苏阑在家窝了几天,因要搬寝室才不得不出门。饶是不得不出去,她也挑了临近傍晚的点,否则太晒了吃不消。新生已经开始军训,苏阑独自抱着纸箱子从操场上路过,偶尔听见几声抱怨。GH研究生楼的宿舍远比本科要宽敞得多,她按门牌找过去,礼貌地敲了敲门,来给她开门的竟然是风度翩翩的李之舟。更绝的是,他开口问:“你也住这儿?”苏阑那一刻真的在怀疑人生了。不然该他住这儿么?还是说,她应该在楼底,不应该在楼顶?看......看到你们有多甜蜜?这位大哥看着......挺阳光向上的。怎么背地里还兼职当女寝大佬啊?直到里头林静训的声音传出来:“谁啊?”李之舟让出半边身子,“是老沈家属,你的新室友。”李教授是懂说话艺术的。苏阑承认她有被这句老沈家属给愉悦到。她笑着问,“来帮林小姐搬寝室啊?”李之舟点头,“我怕她手忙脚乱,带了俩阿姨帮忙。”苏阑走到更里间,看见两个阿姨分工明确地铺床单、抹柜子,有条不紊地忙着。林静训见到她很高兴,“哇,我们真有缘呢。”“以后就是室友啦,还请你多多关照。”苏阑说。林静训一顿,“我能关照什么呀?也没几天在这住。”李之舟敲了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在家关傻了?人家是客气,苏阑又能有几天住这?”真叫他说着了。苏阑对这间寝室的记忆始终很模糊,她拢共读研三年,住在这里的日子,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三个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