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翕闻面无表情地摁掉,改成了语音转文字:【崔翕闻,我想请问一下,余君药这三个字最近在我们聊天中出现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了?】【前几天还让我给你老婆买自行车,虽然说不送法拉利保时捷送崔克的你有点扣,但也挺别出心裁。】【还接余医生下班,第一次见假老公当得比真老公还勤快的。】“接余医生下班”这几个字,沈清泽是掐着嗓子说出来的,可惜崔翕闻听不见。崔翕闻皱眉,没什么耐心地问:【说够了没?】沈清泽重新改成文字消息:【这回没说够呢。】【我还要说,崔公子,你好像一把年纪情窦初开了哟。】发完这两条消息,沈清泽龇了一排白牙过来。崔翕闻盯着最后一行字看了一会儿,选择点进沈清泽头像,点下“加入黑名单”的按钮。他想,沈清泽在放什么屁。/方鸾在和余君药一起回诊室的路上,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好久没吃工作餐吃得这么痛快了。要是我也能遇到这样的患者就好,不需要请我吃大餐,能看完病那么久还记得我,就已经够让我吹的了。”余君药沉默,没有说出真相,以免打击师叔的一腔情怀。下午的门诊紧锣密鼓地继续开展。作为喜好浓油赤酱的江南小镇,枫渚镇消化系统疾病高发,而近年来全球普遍生育质量低迷,让男科和妇科的就诊数量也在逐年攀升。余君药虽然逐渐开始承担起了一部份就诊患者,但与全天忙得不可开交的方鸾相比,还算清闲。到接近四点时,她这里已经没有患者,方鸾师叔那里尚有两三人。余君药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桂圆莲子茶,准备出诊室四处看看。卫生院的设施都不算新,走廊上陈旧铁质靠椅被近期翻新过,在接近落日的光晕里有白色新漆特有的光泽。除了输液厅里仍有不少患者和护士在忙碌,空荡的挂号大厅和诊室走廊已逐渐悄然无声,这座小小的卫生院,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或许正因如此,余君药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小小少女。她看上去年级还不大,应该是读初中的年纪,身高在余君药下巴位置,穿学校校服和背书包,才刚刚放学。小少女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犹豫地走到挂号窗口,距离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又停下脚步,在周围往复徘徊。却迟迟没有挂号。余君药瞧见她手中紧握的医保卡,在掌心勒出一道红痕,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你要挂号嘛?再过五分钟就要结束门诊了哦。”小少女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一步,脸上神色紧张,过了半晌,才轻轻点头。察觉她的局促,余君药不自觉放柔语气:“是自己身体不舒服嘛?爸爸妈妈呢?”她有一双圆眼,瞳色很黑,怯生生看着余君药,用极轻地声音说:“我一个人。”说完,她低下头,侧身避开余君药,像是逃离般往门口走。余君药察觉到她的异常,犹豫片刻还是追了上去。她拉住小少女的手:“需不需要我陪你,身体不好的话得看医生,是哪里不舒服呀?我们先挂号。”“我想看妇科。”小少女的声音细弱蚊蝇,如果不是恰好四周寂静,余君药大约听不清。余君药有些意外,回头对她笑了笑:“你看看我身上的工作牌,是哪个科室的?”小少女一愣。“是准备看中医妇科还是西医妇科?看中医的话挂完号可以直接去我诊室。”小少女咬了咬唇,片刻后轻声说:“我想你给我看。”“好。”余君药帮小少女挂了号,医保卡上显示她的名字叫周涵,十四岁。她带周涵到自己诊室后阖上门,才问她具体是什么不舒服。她的肤色偏黄,嘴唇亦有些发白,两颊和额上有少量痤疮,不知是否是紧张的缘故,说话声音微微颤抖:“我的月经已经持续一个月多了。”余君药微微皱眉:“有告诉爸爸妈妈吗?”周涵摇头:“我没有妈妈,也不敢跟爸爸说。”余君药抬头看她,小少女已经眼眶红红,咬着唇似在隐忍。她告诉周涵不要害怕:“身体不舒服要告诉爸爸的呀,是因为不好意思跟爸爸说吗?”周涵轻轻点头,落下两行清泪。没有母亲关怀和教导的小女孩,鼓起巨大勇气才敢独身放学后,来看这方面的疾病。余君药拿起纸巾,为小少女擦拭湿成一片的双颊。/崔翕闻已经到达早上的停车位,给余君药发了微信尚未得到回应。他等了片刻,选择下车进医院。冬天的阳光到四点已经式微,颜色却灿烂得厉害。医院外周的乔木修剪干净,只留下枝干过冬,因此可以穿透交错的树枝,隔着玻璃窗看到医院里面的光景。崔翕闻一眼看到了一方小小窗内的余君药。她微微俯身,掉落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侧脸,但单凭仪态和气质,他还是认出来了。她正握着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白色纸巾,为一个看上去年纪还很小的女孩擦拭泪水。置身室外,似乎也不怎么寒冷。崔翕闻没有再往医院里面走,安静地在原地驻足。瞧她一点点让那个女孩止住了泪水,尔后又继续问诊。他想,穿上白大褂的小余大夫还真是温柔多情。第一次见到余君药,她也穿着白大褂。当时崔翕闻已经对频频相看生了厌烦,爷爷奶奶为他挑选的人选很多,他其实并非个个直接回绝。林林总总大约见过两三位,几乎都是前菜还没撤下,他便觉得索然无味。并不是那些女生有什么令他不满意之处——都是精心教养出来的名门淑女,各方面都不会差的。是他自己,或许是没有做好拥有一个伴侣的准备,又或许是因为其他,总之一直没有遇到一个能让他点头的对象。有一天,爷爷神神秘秘告诉他,这次的相亲对象很特别哦,是一位中医世家的传承人,年轻有为,可以凭几根银针唤醒植物人。当时崔翕闻听着并无太大波澜,见过的相亲对象,有拥有自己独立设计品牌的,有在百强企业做CFO的,事业有成算不上什么。他说:“我先远远去看她一眼吧。”要是仍然瞧着不满意,也好私下说明,免得频繁拒绝,让祖父祖母难做。奶奶同意了,说还是以那枚水头极好的春带彩玉镯为信,要是喜欢,就送出去。他抽空选了个工作并不繁忙的上午过去。司机告诉他,余升允堂还在老河古街那头,不过接下来那段路只能步行了。单凭这一点,崔翕闻已经生了厌烦,只是答应奶奶的事不好食言,他没什么情绪地下了车,迈步而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