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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常充满了利益纠葛与算计的富有家族中,贺家人相当融洽的气氛是少见的。也许是这个家族的结构格外简单——父亲贺淮礼在年轻时白手起家,与青梅竹马的早逝发妻从路边的小食店做起,后来又独自打拼,总共经历了近四十年的风风雨雨,终于成就了今天人尽皆知的庞大餐饮巨头,万家集团。万家集团内部没有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只有夙兴夜寐的贺淮礼自己,后来又多了他颇具商业头脑的长子贺霄。贺淮礼的另一个儿子一直没有进入大众视野,据说是因为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但无论如何,如此庞大的家产,不管兄弟俩怎么分,都够花几辈子了。总而言之,万家集团的事业版图庞大,贺淮礼整日忙碌,留给家人的时间不算多,现任妻子盛小月性情善良率真,悉心照料着兄弟俩。或许是长兄如父,相差十岁的贺霄与贺桥关系相当亲近。这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故事。一个合乎情理,挑不出错的故事。半小时后,贺霄踏着暮色走进家门,顺手松开领带。今天的夕阳是粉色的。餐桌上摆着一束沾着露水的新鲜粉玫瑰,衬得正拿着剪刀侍弄它的盛小月容颜明艳。见贺霄这么早回来,盛小月主动道:“贺桥也给你打电话了?”贺霄点点头,她更加纳闷了,指指手边的花束:“说是回家的路上在花店里买的,你说他没事去花店干嘛?”“不清楚。”贺霄问,“他在哪?”盛小月将修剪过花枝的粉玫瑰放进花瓶,语气茫然:“在翻你爸的酒柜呢,一回来就风风火火的。”贺霄温声安抚道:“我去看看。”他走进酒窖的时候,看见贺桥正拿着手机,一会儿看看屏幕,一会儿看看酒柜上的标签,像是在找哪瓶酒更名贵。听到楼梯处传来的动静,贺桥转头,立即道:“哥,你回来了。”“嗯。”贺霄站在楼梯中段,于台阶上俯视着他,“放在第一排柜子顶部的酒是最好的。”贺桥循声望去,动作小心地取下来:“我能拿去送人吗?叔叔辈的人应该都喜欢酒吧?”“那要看你想送的人是谁。”贺霄笑了笑,“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听到这个问题,贺桥将酒瓶放下,清清嗓子,酝酿片刻后,郑重地从胸前衬衫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我结婚了。”酒窖里昏暗的灯光,浅浅晕染开大红封面上的金色文字。贺霄的面孔上有转瞬即逝的意外。短暂的寂静后,他注视着贺桥期待的目光,出声问道:“跟小池吗?”“对。”贺桥的兴奋溢于言表,“哥你说得对,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贺霄的手下意识按住楼梯扶栏,语气温和:“可你们昨天才见面,怎么今天就决定结婚了?”贺桥的这个举动超出了他的预料。“我喜欢他。”贺桥的回答简单干脆,“他也一样。”不该是这个答案。贺霄的态度愈发耐心:“我并不反对你们俩相处,但是不是太快了一点?”他想到了什么,沉声道:“你们俩是不是又在胡闹?就像打赌输了,所以去医院抽血那样?”贺桥的表情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断然否认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贺霄望着他,按在扶栏上的手指渐渐放松,以兄长的姿态提醒道:“婚姻不是儿戏。”看来他找到了正确答案的碎片。“我知道,我没当成儿戏。”贺桥垂着头,“我是真的喜欢他。”“那他呢?”“他也是啊。”面前这个总是顺从的弟弟眼眸中闪着光,“结婚的事就是他主动提的。”贺霄回想起早晨见过的红发青年。平心而论,除开身世背景的影响,他的弟弟在池雪焰面前显然是黯淡的。就像贺桥结束相亲后的担心:也许他太无趣了。可池雪焰却主动对这样的贺桥产生了兴趣,甚至匆匆决定要结婚。强势的伴侣,不平等的感情,仓促草率的决定,难以确定的动机……一切会导向不幸福的要素。贺霄仿佛已经窥见了那幅将在未来以时间慢慢填满的拼图。所以他的手指离开了扶栏,声音也随之放缓:“这是你的婚姻,是该让你自己决定,如果你觉得对,就去做吧。”好脾气的兄长习惯性地纵容着他。“谢谢哥!”贺桥兴奋之余,仰头望着站在台阶上的贺霄,语带恳求:“你会帮我说服爸的吧?”贺霄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那瓶被放在一边的酒:“池叔叔爱喝酒,你送酒是对的。”“韩阿姨有一点迷信,她给小池算过命,所以才会让他去相亲。”“爸快回来了,不要在下面待太久。”贺霄转身离开了酒窖,和煦的尾音消散在冷硬的台阶上。良久,停在原地的贺桥面无表情地拿起那瓶酒。自负的人往往只相信自己心中想要的那个答案,他们总是确信事情不会超出控制。遵循这个准则,与心思深沉的贺霄周旋,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贺桥沉默地走上楼梯,静谧的空间里,回荡着他清晰的脚步声。在他还没有对池雪焰讲述细节的那个故事里,恶毒反派池雪焰并不是唯一一个不得善终的人。故事里的贺桥过了二十多年天真愚蠢的日子,始终沉溺在贺霄蓄意编织的幸福幻觉里,错误地寻求着兄长的认可与赞许,直至生命中曾拥有的一切轰然崩塌,无法回头地坠入深渊。这是他死前最懊悔的事之一。贺桥不会让这种懊悔重演。和如今的池雪焰一样,他也要极力改变那种注定走向毁灭的命运。窗外夜色深深。淡粉玫瑰的映照下,餐桌上铺开一顿盛满讶然的晚餐。盛小月是很好哄的,她看见贺桥刚买的与往日审美截然不同的新车,想起昨晚儿子兴冲冲出门的模样,还有今夜突发奇想带回来的玫瑰花,几乎瞬间就相信了这份如潮涌至的爱情。她不反对这段突然缔结的婚姻,甚至颇为支持此刻正坠入爱河的儿子——只要贺桥觉得幸福就好。盛小月唯二埋怨的,是贺桥怎么不说一声就偷偷拿走了户口本,令她错过了儿子领证这个重要瞬间,还有,今天应该带着池雪焰一起回来的。难得早早回家吃饭的贺淮礼则不同。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浓黑的短发中掺着些许银丝,刚视察完一家工厂回来,神情里带着难以掩去的疲惫,但仍认真地听着小儿子讲述这波澜起伏的一日,尤其是与伴侣并肩而坐,看着摄影师按下快门时满溢的雀跃。贺淮礼听完后一言不发,在贺桥愈发紧张的目光中,才轻轻颔首,示意一家人先吃饭,温和中带着严厉的神态像极了贺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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