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板扣上去的咔嚓声让她猛一激灵。她定睛一看,窗纸已然焕新。“师兄,大恩不言谢。那盆里的水我已经打好了,旁边的手巾也是干净的。”闻瑎对着他笑,语气里满是调侃,暂时把刚才那些事抛到脑后。宋端道了声好,手放入木盆中,水花拍打着水面,不断地激起涟漪。宋端的眼神也有些恍惚,刚才那一幕真是像极了一家人,一对平常夫妻的日常。水的温度刚好,不冷不热,宋端拿着手巾擦拭双手,心里也不断泛起涟漪来。“师兄,你别傻站在那里了。”宋端脑子里一堆画面被闻瑎这不解风情的一声全部打断了,脑中的弦似断非断。他闭上眼了一瞬,深深地呼吸。两人相对而坐,桂花树下,满园飘香。闻瑎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惬意地眯起了眼。宋端嘴角上挑,笑意加深:“小师弟,我可要在京城待上好一段时间。”闻瑎放下木筷看着他,欣喜地脱口而出:“既是如此,那今年我们倒可以一起过年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亲人共度除夕了。”自从她爷去世之后,她已经很长时间不再期待,也不再过春节了。老师虽然亲近,但到底是长辈,且春节那日,他多是一人喝着酒抱着师娘的牌匾,从不让她前去打搅。真是可笑,她从来没想过现在她会如此渴望过除夕的欢愉。上辈子的除夕春节,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假期。没什么亲友,老妈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又去世。家里空空荡荡,亲人团聚就像是对自己的讽刺。这辈子,她从小被她爷闻荣发带大,才知道原来什么才是家人。即使那时候的闻家一贫如洗,但祖孙二人每每过节却从不会吝啬自己手里那些钱。鸡、鱼、腊肉,饺子、圆子,鞭炮对联。家里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却从来不会缺过节的气氛。若是放到现在,别人肯定要说闻荣发那个老头该死的有仪式感。宋端噙着的一抹笑还没来得及展开就戛然而止,他眼皮微垂,音色低沉暗哑,似是喃喃自语:“原来我是小师弟的亲人啊。”她这话刚说完,脸颊就有些发臊,没有发现宋端突然僵住了脸,有些羞涩地挠了下脸颊:“师兄,我,我是说我很开心。”宋端恢复神色,双目灼灼,靛青的玉绸袍子显得他的面色愈发清贵,他只是控制着距离,犹豫着用手拍了拍闻瑎的脑袋,像是兄长那般道:“我也早就把小师弟当做亲人了。”他收回的指尖轻轻摩挲,又瞬间紧握。听到宋端这句话,闻瑎揪着的心瞬间放下,双眸中满是喜悦。翌日,翰林院。俞修樾扔给闻瑎一张纸条,这举动比刚上学堂的孩童还要幼稚上三分。闻瑎把纸展开,上面就只有一句话:徐令孺那厮昨日又纠缠你了?还真是不客气,闻瑎暗忖道。叔思和徐令孺没什么矛盾,两人同年一甲,年岁相差又不太大,但奈何两人都一起任职半月之久,却还是彼此不对付,瞧不上眼。闻瑎偷偷瞧了一眼身旁案牍上正在写字的徐令孺,把一本较厚的书册放到那张小纸条的左侧掩盖,偷偷地拿起毛笔蘸了点墨。她在上面写道:算不得纠缠。我已答应此人的邀约,今日打算问清楚他到底是如何想法?随后,闻瑎想了下,又添上一句:你写纸上不是浪费,直接问我不是更方便。俞叔思,你可真幼稚。等待纸张干透,闻瑎将纸折成小块篡在手里在,起身往门外走,途中自然经过俞修樾的案牍前,小纸条顺着袖子顺势滑到他的桌面上。另一侧的徐令孺拿笔的一顿,墨迹浸染,他眉峰稍起,将这废纸拿起来扔掉。闻瑎走了出去。屋子里就只有徐、俞二人了。俞修樾打开纸条的动作肆意,像是专门想让某人发现一般,全然不见闻瑎面前的憨厚之态,扯了一下嘴角。不过看到纸条上最下方的那话,俞修樾眼角眉梢都挑动了下。心里暗笑,小瑎你不也是这般幼稚,不然怎么还会给自己回信。只是,他挺烦徐令孺这人,合不来。他对着徐令孺嗤笑一下,带着毫不掩饰地嘲弄:“徐兄,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上好的狼毫在洁净的宣纸之上重重地落下,墨团在这纸上越发醒目难堪,又得换纸了。眼神冰冷,徐令孺眸中闪过一丝冷笑,连头都没扭:“俞兄,何不以溺自照面。”他平静地又换了一张宣纸,终于看向俞修樾。“况我与闻瑎之间,又干卿底事。”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空中似有金铁之声响起,仿佛刀剑相击。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凌昌县郊,卢屹规拄着拐杖走到厨屋,给自己盛上了一碗面,虽然清汤寡水,但味道也算不上差。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大地上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震动之声,这震动陡然停止了。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可惜,可惜,这日子平静不了多久了。“陆大人,下官奉陛下之命接您回京。”卢屹规咳嗽了两三声,拿起酒壶小酌一口,末了,才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起身来到了大门处。“老夫姓卢,不是陆。”酉时夕下,京城中官府多已散衙。翰林院衙署正门外的街边,一辆褐色的马车正停在树下。起初看着毫不起眼,走近才知道,窗牖上雕刻着雅致的花纹,车身围着的布幔也皆是丝绸,还能闻到沁人的冷香。徐令孺将窗幔拉开,朝闻瑎扬眉而笑,眼底却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疏离之意。“闻兄,请。”作者有话说:小俞和小徐的对话翻译:小俞:你看这黄鼠还有皮,人怎么会不要脸皮?人不要脸皮,还不如死了算了!小徐: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第30章马车内的空间并不像外面看着那样狭小。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茶几。但在这密闭空间的马车内,两个单坐着却默不出声的人,即便能听见马车外当街的叫卖之声、路人的交谈杂音,空气中依旧免不了尴尬。闻瑎耐着性子,等待马车到达目的地。甚至还分神暗忖,徐令孺这般表现和他一直以来在外对人待物的表现可实在是不相符。莫非他是厌恶自己不想与之交谈,亦或是这就是他的真实性格。她本以为这无言的沉默要一直持续到马车到达目的地。直到太阳西斜,彻底落下,马车内的光线阴暗下来。徐令孺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但却莫名的清澈:“闻兄,你可知我们要去哪里?”“不知。”徐令孺伸出一只手撩起帘子,窗外也几近黑透,他不知怎么闷哼一声,随即又将帘子放下来。他过了半晌才有些嘲讽道:“那我还真是要谢谢闻兄信任了,连问都不问就跟着我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