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人比他们反应都要快些。砚青的身影快到几乎化作一道剑影,他背着霜天晓也丝毫没有影响速度。霜天晓在他背后眼眶通红地怒骂道:“混蛋,这个混蛋!”砚青咬牙切齿,同样道:“确实混蛋!”“她就是仗着我能救她!”“所以啊,大医师。”砚青没有回头,语调温缓下来,“我们的命,都交给你了。”霜天晓狠狠拍了下砚青的脑袋:“你也是个混蛋!”砚青朗笑一声,将霜天晓放在距离烟波江近些还足够安全的地方,背着他巨大的剑匣,只身闯入了烟波江头属于山河图的结界之中。……坠落感稍微减轻,真仙睁开眼,迎面而来,正是东流不绝的烟波江。江头薄日初升,是个好天。任平生抬眸,对上的是真仙惊怒而又复杂的眼神。静默不过片刻,真仙朗声大笑起来:“你竟敢让我再度降临此境,你当真敢如此!”“明烛,你可知若我此战得胜,你们费尽心血所做的一切弥补就彻底白费了!”真仙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痛快,宣泄道,“枉你聪明一世,居然会——”可话音未落,真仙却顿了下。他眼神慢慢深沉下来,神魂伸展开,却不像曾经在大荒那般伸展自如,倒像是被什么颇具韧劲的东西拦住了,又将他的神识弹了回来。“不,这不是大荒……”真仙缓慢抬眼,沉声道:“这是虚空。”任平生道:“这是虚空,亦是山河图。”转眼间,真仙就已经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一次胜利还不够,她要的是永绝后患。她要杀死他,连同他的神魂与肉.身。她甚至不满足于此,她要在旧友化身的江河之上杀死他,让被他伤害过的大荒的天地万物亲眼见证这一切。可她不会再给真仙任何伤害这个世界的机会,更不会让殷夜白的牺牲白费。于是便有了令辟一方虚空被架置在烟波江上,以山河图为界,让真仙看得到,却永无可能再次触碰到这个世界。“山河图是我的领域。”任平生轻声说,“领域来自于所修之道的极致,亦来自人心深处最大的愿景。”“这幅山河图,是那个曾经因你而不得不埋藏的千年前的世界,是我的故园山河。”那个山河牺牲了整整一代人的性命,才托着她走到如今。任平生提笔,浅淡的墨痕在笔下月下浮现。真仙面色微沉,冷声都爱:“你真以为仅凭你一人,能杀得了我?”任平生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今日只会有两个结果。”她一字一句道:“你死,或你我皆死。”第200章 此去人间江风惊掠, 迷津暗生。似乎有朦胧烟雨笼罩在烟波江上,除了几位敏锐的道成归,无人知晓这江上空中正在发生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战。首次和身魂合一的真仙对面而战, 任平生感受到的压力前所未有。八方疏风霍霍灌来,密不透风地裹挟着任平生,黏腻而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有一瞬连提笔都困难。若非我已经令天道俯首,此战绝无胜他的可能性,任平生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她眼睫微颤, 心弦一动, 似乎感应到她的想法,隐与虚空中的界域发出莹莹微光,在大荒的人们看来, 便是天地变色一瞬。非墨划开虚芒,柔软的笔尖卷动风云,以天地为卷, 转眼间便是凌空一张符飞驰而出。江风仿若有灵, 被这张符悉数汇聚到一起, 长风万里,浩荡而来。江头烟雨零星, 狂风卷起枯叶,片片似白刃。真仙那简单朴素的道袍袖子是出乎意料的柔软,劲风狂草被他的广袖卷起,轻飘飘地拂到云外。枯叶瞬间崩碎散开, 天星一般,凌乱迷人眼。万点零星飞散背后, 点点火光乍现。风助火势, 火势走势飞快, 转眼点燃江面。看着这瞬息燎原的火,不知为何,真仙愣神一瞬,一时不察竟真被火舌燎上道袍。任平生略微眯眼,捕捉到了真仙这个失误。他怕火?不,应该不是。倒像是这火让他想起了什么人。失神不过片刻,真仙袖袍微抬,惊天的火光便被他收入袖中,消失得一干二净。再抬眸,真仙的心气似乎差了些,仿佛失了耐心,语调彻底冷了下来:“小打小闹对你我二人皆无用,不如直接点。”他眸光晦暗,拇指食指相对,手指飞快变换着掐诀,幽深迷雾突然从他两袖之中飞出,覆盖了江上的白雾,愈发黯淡无光。迷雾遮蔽视线,同样也蒙蔽了感知。任平生顿时觉得自己和天地界域的联系在此刻被切断。她索性闭上眼,手指灵活地翻转,非墨被她收起。而此刻,浅淡的墨迹从真仙足底开始浸染,速度极其缓慢,他们交手数个回合,墨色才染过真仙的鞋底,将将在鞋尖面上露出一丝痕迹,微弱到连真仙自己都未曾发觉。真仙浑厚纯粹的道意压制过来,四面八方仿佛有无数张巨口在吞噬着山河图架构出的虚空。山河图载天地万物,山河千秋,而真仙的道法似乎自幽冥而来,将这一切都开始逐步蚕食。这一招任平生在真正的虚空中和真仙交手时就已经遇到过,而被全盛状态的真仙用处,效果愈发惊人。天地悠悠,在任平生眼中,似一瞬江河倒流,天地倒悬。一切骤然撕裂。千钧一发之际,任平生抬手,非墨在她手中竖直劈下,不偏不倚,似是划破天际的一道长芒。雷霆之怒,动如山崩,直向真仙劈去。山河图中,一切生机都在瓦解,一切新生都在陨灭,空余寂灭。无数的声音穿过千载长河汇聚到她耳边心里,那是无声的嘶吼,不绝的怨怼,近的远的,熟悉的陌生的,所有声音都在质问她,责怪她。“你为什么不救我。”“我们都死在了昨日,凭什么你能活下来,凭什么是你!”“被牺牲的整整一代人,你真的能扛得起我们的性命吗,你能吗?!”她……真的能吗?恐惧和迷茫是任平生很少拥有的情绪,曾经的她不会有,现在的她不能有。任平生知道自己此刻状态有些问题,她就像是个鼓胀到极致后即将漏气的筛子,到了极盛之时,却也是极不稳定之时。身体和思维似乎已经离江上的那场战斗远去,全然不受她的控制。……烟波江上,迷雾逐渐占了上风。真仙长眉微挑,目光扫过此境中的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开着一朵花,一朵白色小花,藏在叶片之中,并不起眼。可这方天地间也唯有这朵花,在虚实之间,逐渐定格在了由笔墨留痕的画影中。这是虚,山河图的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