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知道顾枫是推官吗?”梁柏心里生出某种强烈的猜测,她的智慧、她的谎言——细枝末节的思路还来得及展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有那么离奇的想法。梁予信:“这……我……”梁柏自问自答:“她知道。”顾枫是她的发小,她怎会不知道。梁怀仁清了清嗓,“女人当推官,破案如神,打了多少男儿的脸。夫人不说,应该是顾及将军的感受……”梁柏:“所以你们联合瞒着我?”话未挑明,指向已十分清晰。将军多聪明啊,迟早也会猜到。梁予信满腔无辜地自证清白,“不是、没有,我也算刚刚知道夫人就是久推官。”这一刻,世界安静了。梁柏几乎驱停,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仿佛过去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一个呼吸。梁柏的视线黑云压顶般笼罩着他的属下们。梁怀仁梁予信的心脏同时提到嗓门。梁柏忽然一夹马腹,如箭矢般急冲出去。梁怀仁还来不及反应。梁予信眼睁睁看着人和马都快跑没影了。梁怀仁忽然喊:“将军,等等我们!”说罢一马鞭抽在师弟马屁股上,两人追着梁柏狂奔而去。两边的建筑在眼中快速倒退。梁柏心中设想了很多问题,可越想越乱。相处一年,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寻——今年三月初九,欧阳意说抄书馆有一批紧急订单,彻夜未归。次日,久推官来信,东郊碎尸案告破。六月十五,欧阳意说发小得了急症,要送她去医馆,连着两日未回家。没多久,欢喜楼双尸案水落石出。如此种种,数不胜数。是巧合?是苦衷。偶尔也会在家中给“阎罗”写信,但梁柏都主动回避了。他怎么那么蠢?她在家练字用隶书,给他写信用行楷。有一次,她给他写信,还是他给磨的墨。梁柏脑中火花四射,联想起了一切。没有给他戴绿帽,只是照顾一个小狱卒的自尊心。小心翼翼保护的秘密,就是她是鼎鼎大名的久推官。他在她心里大概是无能之辈,所以她的秘密不方便与他分享。梁柏平时杀人都当家常便饭,孤寂的心,已经很久没有灼热的感觉了。发烫的胸口,能融化万年冰山和冷铁,他一时间甚至惊讶于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的,交织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喜悦,也有隐隐的担忧、自责。山呼海啸,数丈高的海浪席卷而来,继而高山相继倾没,沧海桑田,刹那间,一切恍如新生!何其有幸,他的妻子也是他的知己。梁柏兴奋了一阵,又忽然心慌起来。不知道欧阳意知道他是奉宸卫将军,会是什么反应?他很明确她对权贵的排斥。“黄统领谋杀疏议司推官!”内心所有的纠结都在听到欧阳意那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后,戛然而止。大道上有行人,马速无法太快,梁柏第一次体验到心急如焚,勒马,纵身飞上屋檐,往卫宅方向急掠而去。梁怀仁梁予信纷纷照做,紧随其后。行人只见三道快如风的身影,几纵几掠,眨眼间便消失在暗夜里。欧阳意预想中的“领便当”没有如期而至。砰!一声短促尖响,黄玉的刀被打中,歪了歪。砰砰!闪电般凭空飞来的暗器直接将黄玉的刀打落,连带虎口一阵发麻,突袭来得又快又猛,令黄玉竟无法靠近墙壁半分!谁!什么暗器!这是黄玉第一时间想到的两个问题。可当低头,却惊讶地发现把他的宝刀打出豁口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几块碎石头?!梁柏谁都没放眼里,全力飞奔入内,门口有人拦截,直接被他大力一掼,仅凭一只手将人直直摔出大街,接着急掠而去,连正眼都没看黄玉一眼!黄玉:?莫不是见鬼了,怎么连身影都看不清?管你是人是鬼,挡了老子的青云路,都得死。他一抬袖,特制的袖箭嗖嗖飞射而出!武将们都有各自安身立命的绝招,这袖箭就是黄副统领的绝招。刚才没对欧阳意使用,是因为他们不配。绝招既是绝杀,也是最后时刻保命的手段。黄玉隐隐约约有预感,来者是他所不能匹敌的绝世高手。果然,高手并不屑与他过招,一闪身,将欧阳意抱走。留下梁怀仁抵御黄玉的暗器,一场激战这才在不大的中院展开。梁怀仁常年戍卫皇宫,不少侍卫都认得他的声音。黄玉一听,只觉这声音无比熟悉,但自己人这边的厉喝声和刀剑相交声大作,一时半会儿听不太清楚,又说不上来是谁,跟着手上动作就慢了一拍。梁怀仁转守为攻,梁予信也是高手,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配合默契,联手之下,没几招就把除了黄玉以外的人全挑翻了!等等,这院子里虽然乌漆嘛黑看不清人脸,但这三人真的很眼熟。“好大胆子,未奉诏,杀朝廷命官?!”梁怀仁当头棒喝,终于靠近,借着微弱的月色,黄玉看清来者,当即虎躯一震!不对,那刚才由梁怀仁开路护卫的是谁?该不会是!?天爷,谁能想到,偏僻的卫宅,竟有奉宸卫大将军光临!“梁、梁——”“闭嘴!”梁怀仁在黄玉喊出“大将军”之前制止了他。眼前的人俊美无俦,目色凌厉,冷白皮肤在夜色下有一种异常危险而嗜血的美。欧阳意很讶异,他的表情,与上一次教训世家恶奴不同——除了危险,还有强权者的森然与威严。目如冷电,微微视线一扫,冷漠冰霜,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不过刍狗。地上那些东宫侍卫都直接连滚带爬往旁边撤退。他手上无任何兵刃,在缥缈黑暗的夜色中,恍如鬼神。直到与欧阳意对视,眼中的幽暗方退散几分。他将人揽入怀中,摸着欧阳意的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那双原本淡漠到连半点波澜都没有的脸,神情忽然泛起温和,直叫黄玉等人见了以为是自己眼花。梁大将军的温柔,他不懂。黄玉腹诽,这久推官看着凛然正气,原来也是攀附权势之辈。“来得刚刚好。”欧阳意拉住梁柏的手,“夫君别和他们作对,他们可是东宫的……”“我有分寸。放心。”“那就好……”她声音柔弱嘶哑,伴随轻咳,梁柏心头猛地一揪。光泽的发丝沾了土,略微凌乱,身上还是一股淡淡的清爽馨香,似花香又似木香,是他闻惯的味道。除了这个味道,还夹杂了一点几不可嗅的……血腥味。梁柏心头一沉,“夫人可伤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