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问道,“傅兄可知,崔友沃夫妇关系如何?”“谢娴呐……崔友沃多次抱怨过谢娴不懂事。”傅森不太赞同地摇摇头,“在我眼里,他自个儿在外拈花惹草,哪个正妻受得了?几次聚会见过面,谢娴说话夹枪带棒,连我们都骂。”“这么不客气?”“还说我们带坏了崔友沃。真是冤,我家中只有一妻,长史也不好这口,明明是崔友沃好色败坏雍州府名誉。算了算了,人都走了,说这些没意思。”“崔友沃什么反应?”“心中有愧,又是大庭广众,自然不与她计较。”说罢,傅森苦恼道:“刚刚谢娴还拉着我,说友沃定是他杀,一顿哭嚎。”他甩甩被谢娴扯得皱巴巴的袖子,“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抽不得身。”说着抱怨道,“嗐,我一个粗人,不怕明枪暗箭,最怕女人哭。”又道,“哎,这女人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咒得再狠,终究是老夫老妻的,多年夫妻,怎么会没感情。”狄仁杰若有所思,“我便是因为此事问你,谢娴泼辣,我若告知崔县令死于意外,只怕她不依。”想起谢娴的泼辣劲儿,七尺壮汉傅森立马退一步,忙道:“我还得赶去回禀长史,就不陪狄公再见谢娴,先走了。若有其他进展,狄公随时派人来只会我一声。”狄仁杰见其慌张,不由失笑道:“傅县令慢走。”梁予信以护卫打扮混在狄仁杰的手下里,等人走了,才冒头,啧啧道:“这谢娴难缠啊。”崔友沃出身世家,少时不愁,仕途一帆风顺,既不惹事,也未立功,是官场中最为常见的中庸之辈。平生所爱,唯有“色”字。夫妻最大的矛盾,也是在这上面。一行人进了崔府,门口的仆从及时地引路。谢娴蹦一下站起来,问道:“结果如何?”狄仁杰摇摇头,“夫人,崔县令的遗体并未发现外伤,另两名女子亦然,无人拘束他们,证明他们确是玩得过头,来不及逃生。现在,我的人在检查起火宅子里的女人和仆从丫鬟,如他们行为清白,无人从中作梗,就证明确系意外……”“意外什么意外,不可能!”谢娴果然飚了,拍案道,“狄仁杰,你断案无数,怎么看不出蹊跷,走水不可能是意外!你要不查,我、我就去请求三司会审!”梁予信没忍住,“噗嗤”一声,充满嘲讽意味。三司会审岂是你说审就审的。“你是何人,敢在此撒野!”谢娴更生气了,“狄仁杰,你的手下忒无礼!”梁予信不欲表明身份,由狄仁杰回答道:“夫人莫急,起火宅子的数名仆人问供结果还没出来,你对着我的人发火,也没用吧。”狄仁杰中气十足。谢娴顿时恼不起来,一屁股坐回去,“好,我就信你一回。”狄仁杰道:“这位是我的手下,现在请夫人将府中妾侍都请来,由他问话。”谢娴抬头,嫌弃地看了梁予信一眼,“这么年轻,知道查案么?”狄仁杰老神在在,“是不是命案,查不查得出,就看夫人是否肯协助了。”谢娴气头过去,倒也对狄仁杰言听计从,让管家叫来所有小妾,集中到偏厅问询。狄仁杰则在正厅坐下,喝起仆从刚沏好的热茶。谢娴人到中年,微微发福,但五官娇美,风韵犹存。她略显焦躁,整体回答并不冲动,话里话外,都有深意。“崔县令最近出去过夜的次数多吗?”“还是老样子,每个月会在外面住五六天。”“他在外面置了多少女人?”“七八个吧。”“外室的宅子有几处?”“就起火那一处。以前可会造呢,每个女人置一个宅子,这几年上了年纪,他也跑不动了,索性都放一起。”“崔县令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公事他从不在家里说,私事么,呵呵。”谢娴露出神秘的冷笑。狄仁杰道:“但说无妨。”谢娴道:“你也瞧见了,崔家祖宅颇大,家底也是有些的。年前,二老过世,崔友沃有两个弟弟,都分了家。说起这二弟和三弟,呵呵,有手有脚的,也不懂自己谋点事,整日上我家打秋风。”“可是因为财产分配不均吵过架?”提起这茬,谢娴终于来劲儿,“何止吵过,老二和老三还联合动手呢!说什么二老留下几箱古董,都被我夫君昧了,要我们交出来。”“可有此事?”谢娴面有怒色,“当然不可能啊!老爷子走的时候神志清楚,当着三个儿子的面分家产,如何还有剩余,不过是老二和老三敲诈的托词!”“所以,夫人是认为崔家老二和老三有杀人嫌疑?”谢娴沉默许久,方道:“不错。”这就是她缠着狄仁杰认定为他杀的缘由。狄仁杰皱眉,“可这岂非两相矛盾,崔县令身故,他们还如何继续敲诈?焉有杀鸡取卵之理。”谢娴咬牙,“反正不可能是意外,不可能。”说着两行清泪流下。狄仁杰又问:“崔县令书房、私库何在,可否带我查看?”谢娴登时警惕起来,“你要作甚?”狄仁杰道:“若真是他杀,我想查查他的信件,一个人若心情不佳,总会在墨宝上有所体现。”谢娴岿然不动,“这不是还没确定他杀么!”狄仁杰:……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也不能如此僵着,狄仁杰便转了话头问道:“大公子何在?”崔友沃女人多,儿子也多,生孩子跟下蛋似的,一窝又一窝,算上谢娴所出的大儿子,崔家共有八子六女。这里问的崔公子,自然是崔家嫡长子。说起儿子,谢娴的表情总算略有缓和,“兴儿读书要紧,今年就要参加殿试了,我还没告诉他爹的事。”“大公子有出息。”多少莘莘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也仅仅是个秀才。崔朔兴出身官宦之家,能不被自己酒色奢靡的父亲影响,埋首书堆,已然难得。狄仁杰感叹,“不愧是清河崔氏,高门世家之后。”“以后崔家就靠他了。”“那我不便打扰崔公子读书。”“这孩子平日一心只读圣贤书,他爹的那些污糟事,他一概不知。”狄仁杰点点头,这话他信。从秀才考到乡试、会试,不埋头勤学苦读怎么行。之后又谈了一会儿,谢娴始终阻挠狄仁杰去库房。在狄仁杰耐心告罄之时,恰好梁予信那边也问完话了。少年在门外探出脑袋,狄仁杰点点头,起身告辞。……从崔府出来,梁予信问:“狄公可向她说明崔友沃真正死因?”狄仁杰摇头,道:“谢娴与邢文伟的夫人不同,她有很多保留。”既然对方不愿开诚布公,他自然也要适当保守秘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