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节课正巧是班主任蒋老师的课,林纤纤又是踩着点进来的,所以这女人的脸色格外难看。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用手里的教具三角板角尖戳着林纤纤的肩膀。三角板的尖尖戳在身上,有点痛:“林纤纤,你一定要踩着上课铃回教室吗?你看看几点了?”林纤纤被她戳得往后退了两步。她什么话也没说,只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放在讲台上,自己走向了教室后排的角落。蒋老师瞪了她一眼,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个三角形。只是等上课铃打响,她准备正式开始讲课,一抬眼,却发现那女孩还在教室里杵着 。蒋老师将手里的三角板重重拍在讲桌上:“林纤纤!那么不乐意坐下就给我去后面站着听课!”三角板和讲桌相撞,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教室里鸦雀无声。林纤纤十分配合,她把书包扔在地上,没有理会蒋老师,自己靠着后墙的黑板站好。蒋老师又远远瞪她一眼,眼睛用力得快要翻出来。片刻,蒋老师的讲课声混着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微响,数学课渐渐步入正轨。林纤纤的心思却完全没在蒋老师的三角形上。她看看脚尖,看看窗外,又看看天花板。教室里前排的几个调皮小孩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她。他们频频转头看着林纤纤,时不时低语几句,笑得肩膀一耸一耸。教室里五六十号人,回头看的越来越多,每人脸上都带着看热闹般的嘲笑。林纤纤和这些同学并没有多少交集,她记不清他们的名字,更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她站在教室最后,看着那些一张张转过来的脸,每一张面容都那样陌生,唯一熟悉的就是他们脸上那种极为相似的、带着恶意的笑。林纤纤突然就有些烦躁。她想,他们在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要是她能让他们永远笑不出来就好了。要是,能让这群人全部死光,让她重新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就好了。林纤纤的后背抵着黑板边沿,她用脚跟一下一下磕着地面。一直到下课铃打响,蒋老师照例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才拿着她的三角板离开了教室。林纤纤抿抿唇,回到自己的位置,从地上捡起书包放在墙角,自己直接坐在了地上。林纤纤没有去找她的课桌,那天一整天她都抱着腿坐在教室的最角落。她人小,位置又靠后,在墙角一缩,一整天下来,居然没有一个老师注意到她。林纤纤靠着书包睡了一下午,一直到下午放学,她听见有人在身边喊她的名字。“林纤纤,林纤纤?”张陈慷晃晃她的肩膀。林纤纤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张陈慷问:“你怎么坐在地上?你的桌子呢?”林纤纤皱起眉,没回答。也就是那时,教室门口传来另外一个男孩的吆喝声:“喂,林纤纤,你不打算找你的课桌了吗,你可真无聊。”“你偷林纤纤的课桌干嘛?你放哪了,能不能不要再欺负人了?”张陈慷攥紧小拳头。那个男孩却不以为意:“放三楼器材室咯。”“……真讨厌。”张陈慷看那男孩离开了,就拉着林纤纤的手臂把人拽了起来:“走,别理他们,我陪你去三楼搬桌子去。”“不用了。”林纤纤挣开了他的手。有没有桌子对于她来说无所谓,坐在墙角,不用被人盯着看还能补觉,对于她来说要舒服得多。但显然张陈慷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他最终还是拉着林纤纤去了三楼。三楼是五年级的楼层,器材室在三楼最后一间教室,教室原来的门牌被人用纸糊住,上面用记号笔写明了“器材室”三个大字。那时离放学已经有段时间了,楼层里没什么人,张陈慷推了一下器材室的前门,门是锁着的,没推动。他又去到后门的位置,这次倒是推开了,陈旧木门随着转动的幅度发出“吱呀”一声响。他直接走了进去,一眼就在一堆废弃的桌椅里找见了林纤纤的桌子。他冲林纤纤招招手:“我找见了,来,咱俩一起搬回去,然后去食堂吃火腿馅饼。”林纤纤还站在门口,她看着器材室内挡住窗户的桌椅山、看着器材室内那一小片压抑的空间,下意识有些抵触。张陈慷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说:“我这周回家看了新的奥特曼,可酷了,等会儿讲给你听。对了,林纤纤,你周末能出学校吗?要不这周你去我家玩得了,咱俩一起看电视,我把我的奥特曼模型拿给你玩……哎,这桌子怎么被画成这样了,你要不干脆换一个吧?反正这有这么多课桌。”张陈慷在里面一个人絮絮叨叨,林纤纤听着他那一篓子废话,微微皱起眉,但还是迈步走进了器材室,准备和他一起搬桌子:“不用了,就这个,挺好的。”林纤纤过去握住桌子的边沿,刚准备用力,下一秒,她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人的坏笑。两三个男孩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器材室的门把,冲他们做了个鬼脸:“真蠢啊,还火腿馅饼呢,你们就在里面待着吧!”张陈慷脸色一变,跑过去想阻止他,但男孩却毫不犹豫地一把关上了门。木门重重关闭,大片灰尘浮起,发出一声闷响。张陈慷握着门把手,一脚踩着墙壁,努力想把门拉开。但他只有一个人,远远抵不过门外那三个男孩子。陈旧的教室门被两边的力量拉扯,通常是好不容易被拉开点缝,又被人拽了回去。就这样过了几个回合,终于,木门不知道哪里发出“咔哒”一声响,再拉不动了。林纤纤走过去,一脚踹上门板,冷声同外面的人说:“打开。”门外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有人答:“……我们已经放开了。”林纤纤皱起眉,用力拉了一下门把手。然而,在刚刚的争执中,木门原本卡滞的锁闩滑了出来,它卡在门锁里,不动了。“去找人开门。”林纤纤说。但门外却没人应声。过了一会儿,他们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小声商量着:“……我们会被骂的吧?”“会不会叫家长?”“我爸会打死我的……”没人理会林纤纤,只有杂乱急促且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给了她回应。他们跑了。林纤纤深吸一口气,她看看周边压抑的环境,心里有股快要压不住的烦躁。她一个人靠着墙边坐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一边的张陈慷有些害怕,但他看看林纤纤,还是打算活跃一下气氛。他原本想给林纤纤讲奥特曼的故事,但才开了个头,就被林纤纤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