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放不回头地向后伸手,接过去,默默啃。“放啊,”马尔赛又递水,“别吃太干啊,你多喝点水……”凌放转头清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马尔赛这个大块头,超怂地、委委屈屈地缩在车子后排的最角落边边。“……”凌放揉揉眉心,“行了。”“不生气啦?”马尔赛瞬间振奋,美滋滋蹿到前排来跟凌放坐一块儿,还把水瓶也给他拧开。接着赶路。夏季赛季,凌放已经比了几站。他的行程也是几人中最密集的。幸好一年来通过长跑增强基础体能和耐力素质,起到了作用,他这么一口气赶下来,都没有觉得太累。罗马尼亚的公路建设挺一般的,中间不少是坑坑洼洼甚至地图不准的野路,他们还是往山区走,更是难捱。左摇右晃中,人们也很难入睡。叶飞流和方唐等几个教练在讨论夏季赛季结束后的总结。前排,宁恬和阿依努尔坐在一起闲聊着这趟出国的伙食。马尔赛问凌放:“凌放,我看你现在坐车,咋不怎么听你那些嗷嗷乱吼的摇滚啦?”他之前就发现,每次一起出行,凌放习惯带着耳机听重金属,马尔赛好奇跟着听过,好家伙,带上耳机感觉心脏都震得受不了。“嗯,不听了。”凌放平静回答。大跳台的PTSD问题,居然有个令人意外的衍生好处:半年多过去了,他在标准台再也没出现过什么空茫、晕眩之类乱七八糟的状况。医生们的分析是说,这很可能是因为确诊PTSD,身体知道了这些反应的原因,自动提高了应激阈值。于是现在,只要不上120米台,他就没再出现过应激反应,标准台成绩还在提升。这或许算塞翁失马的一种?凌放安静地倚靠在车座里,闭目养神。他们这次没有专职司机了,也不敢开快,最后是开了六个多小时,才赶到地方,着实是好一番折腾。好在,拉斯诺夫的风光不错,聊以慰藉不算顺心的旅程。罗马尼亚东南的山野和森林之间,景色很迷人。这里的跳台滑雪场,夏季碧草茵茵,鸟语蝉鸣。跳台的着陆坡面北,山头的后面就是本地最有名的景点——建于14世纪的拉斯诺夫城堡。可惜中国队的人们也没有时间去。凌放他们抵达的第二天,上午是试跳训练赛,下午是资格赛,隔日决赛。拉斯诺夫标准台有两个上去的办法,一个是近两年才挂上的厢式电梯,另一个是传统的——简易缆车上到30米,然后再爬台阶。缆车中途通往另一个立面的30米训练跳台,而他们需要继续登顶。其实没啥必要,但是阿依努尔对此很好奇,非要坐坐。凌放不太喜欢缆车,尤其这种简易版,一个钢架子坐上去,连个护栏都没有,晃晃悠悠慢腾腾,晃荡一路上去,心气儿都晃散了。他就是很不享受这一类坐看云卷云舒型的休闲方式,总觉得莫名消磨意志,不提气。“小师弟板正得像是咱们的大师哥……”阿依努尔和宁恬偷偷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除了训练跳台,确实是老跳台才会用这样的分流方式,但是多逍遥啊,有机会坐她们觉得挺有趣的。姑娘们嚷嚷要大家一起坐,凌放也就没辙了。说是一起,其实为了安全,还是每人坐一架。坐上晃悠悠的缆车前,宁恬还坐在她跟前一个的马尔赛喊:“包都拿好了哦,可别再把东西搞丢啦!你要是再马马虎虎,我和小敏说让她考虑换一个吧!”她调侃他。幸好雪板没丢啊,不然事儿可就大了。“嘘!不要瞎说,”马尔赛低声说,耳朵通红。小敏,就是国家女子速滑队的队员,马尔赛的女朋友,这两位都是活泼马大哈的属性,以至于这段本该遮掩一下的恋情,跳雪队和速滑队队友基本都知道了,双方都见过家人,打算等小敏退役就结婚呢。这种关系,教练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午,白云朵朵卷过晴空,云朵的间隙泄露下的阳光确实有些刺眼,好在有护目镜,基本不影响视觉。他们的试跳情况都还不错。但这天下午,天气陡变——倒不是起风了,而是,太热了!可能是晚间有雨的缘故,雨前依然有太阳直射,同时又闷热得很。跳雪场地明明在山腰处,却仿佛在密不透风的室内一样,几分钟就一身汗。用本地工作人员的话说,喀尔巴阡山区这边,几年来都没这么热过!也真是赶上了。作者有话要说:第63章看台上的观众们穿个半袖大短裤都会流汗呢, 更别提运动员们,还穿着连身服、头盔加上护目镜。捂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今天这个天气,太难受了!”马尔赛在凌放之前跳完, 到休息区迫不及待脱连身服, 擦着汗跟他吐槽。他们是冬季项目运动员啊, 何苦啊这是。这么一想,真的好羡慕挪威那个不参加夏天比赛的光头克努特!马尔赛说的没错。凌放这次登顶时, 也是从有空调制冷的箱式电梯上去的呢, 但出去只走了几步路,就感觉到额头在微微出汗。他白皙的手指微动, 忍不住摘了手套, 攥拳抬手擦擦汗,然后才又戴上手套。……又克制地吐出一口气,在护目镜后面闭了闭眼, 带上了头盔。凌放其实有点怕热, 尤其是联想到PTSD可能和夏日有关, 他本人和教练组还隐隐担心来着。体感气温越来越高。方唐在教练席站在叶飞流的身后, 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本地实时气温——海拔一千多米,今天下午最高气温, 居然能直逼40摄氏度, 主要是湿度还很大。“太坑了在这儿办夏季赛, 还选下午比赛啊……”方唐忍不住低声吐槽。叶飞流也皱着眉, 仔细看风场图。温度和风, 相辅相成。拉斯诺夫这座跳台在山地区域,原本挺正常, 而且边上就是山谷。空气受热不均匀, 按常理, 日头把这边山坡晒透,热空气沿着山坡上升,山谷风上来就刚好是有些偏的逆风,其实对于跳台挺不错。但这都是理论,今天整体温度都高,湿气也大,风都是滞涩的。作为国家队现役对风场最敏锐的教练,叶飞流目前除了是凌放的主管教练,还是男队所有队员的实赛教练,换句话说,这场比赛他不止负责给凌放出发旗语。马尔赛跳的时候也是他来呢。但哪怕是他,也只能靠三成经验和七成直觉,从几乎停滞状态的风场图中苦苦搜寻。努力挑一个相对合适的时机。凌放反正不用管风,他只管自己。他正从跳台上向下看去,着陆坡的草地上,空气似乎都因为热而蒸腾着扭曲。能清晰感觉到,汗珠儿在头盔里滚落到脖子里,然后要掉不掉地卡在颈窝。他的贴身背心已经吸了一层汗,吸汗速度没那么快了,这个滋味,格外难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