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了什么?把人家都关出精神疾病来了?监狱不考虑维护犯人的心理健康?”对此,弗朗茨表示无辜,“这里关着成百上千人,每天都得疯那么两三个,我们只能保证住他们的人身安全。这位小姐的心理素质太差,刑讯室里的家伙一个也没用上就提前崩溃了。你知道从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嘴里撬出完整的主谋名字有多困难吗?她有时候说是西蒙狄克,有时候又说是狄克蒙西,还有一次居然报出了西门子的创始人西门子先生——白蓁蓁你有在听我说吗?”“如你所见,并没有”白蓁蓁掠过他走进牢房,弗朗茨跟了上去,见到的就是白蓁蓁不嫌脏地掀开玛格达丽娜乱糟糟的头发,抬起她的脸左右端详了一番。弗朗茨在身后说,“不要靠那么近,她随时会发疯,你会受伤的”白蓁蓁充耳不闻。玛格达丽娜神色焦虑,眼神无光,一刻不停地扫视着这间黝黑的牢房,看起来很慌张。“认得我吗?”白蓁蓁问道。听见声音的玛格达丽娜抬起头,神情呆滞的与她对视,喃喃自语,“你是,你是……”下一秒,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深深的恐惧爬上了她的脸颊,她疯狂地撕扯起了头发,像只暴露在狼群中无处可去的山羊,神经质地重复起了同一句话,“不对,你是来杀我的,你一定是来杀我的……”重复了四五遍,尖细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不会死的,西蒙说他会来救我,他会保护我,会带我去瑞士,我们在教堂里结婚,在湖边建起一座新的房子……嘘,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就不会走,我得安静一些”西蒙?西蒙狄克?白蓁蓁朝弗朗茨招了招手,退出去两步低声询问,“西蒙是是刺杀案的主谋?”“是啊。波兰的地下反抗分子,跟斯利温斯塔的关系很不一般,他们是一对恋人。可有趣的是,案发当天,向我们举报斯利温斯塔的也是他”弗朗茨靠着铁制的监狱栏杆,注视着屋内疯疯癫癫的玛格达丽娜,“她不过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你,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不认识沃尔纳,却被利用来刺杀他,你住的地方就是她透露的。”“是死是活,你说了算。”弗朗茨掏出腰间的□□握在手里把玩,眼中没有怜悯,“我的建议是,给她一枪断了念想,对你对她都好。对一个病人来说,活着是件痛苦的事。”“我又没死,为什么要杀她?”来之前,白蓁蓁想的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打一顿给玛格达丽娜长长记性,可现在,这孩子都被关到精神失常了,她下不去手。“送她去精神病院吧。”“你不会是想治好她吧?”弗朗茨表现的很惊讶,“她是一个精神病,你何必这么善良?”“精神病只是脑子病了,跟其他生理机能出问题的病人没有太大区别,也有活着的权利,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们。你们元首制定的法律每一条都有问题,正常人会把喊打喊杀当成提升军衔的荣誉标准吗?”“有色眼镜是什么?”“……跟你这上世纪的老古董说不清楚。听我的,送她去医院。”推翻一个人的信仰很困难,推翻一整个时代的信仰更困难。她知道她做不到。二战时期的精神病治疗方案落后到超出白蓁蓁的想象,第一代抗精神病药物要在十年以后才能在法国出现。在此之前,精神科采用的治疗方法千奇百怪,开颅,脑叶摘除,电击,拘束……这哪是治疗,根本就是变相杀人。而最可笑的是,1940年,精神病学领域资料积累的最齐全的国家是德国,是在希特勒掌控下的德国,但是所有的病人都被扔进了集中营。玛格达丽娜的病情不算太糟糕,出了监狱一路上安静的仿佛不存在,治愈的几率很高,可要是把她塞进这个时期的精神科病房,无疑是让她自生自灭。白蓁蓁想来想去,找了医生开具有少量镇定作用的麻醉剂和催眠性质的镇静剂。效果肯定没有精神病专用的药物好,但这已经是目前她能找出来最有用的药物了。开好了药,她对弗朗茨说,“我们送她回家吧。”待在家人身边的安全感总比一个人活着要好。弗朗茨蹙眉,“你确定吗?可我觉得……”白蓁蓁并不打算听,“我觉得待在父母身边她一定能过的很好。”弗朗茨其实是想告诉她,她的想法过于天真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对精神疾病讳莫如深,让一个精神病回家,就等于送她去死。还不如直接枪毙来的果断。女孩子天真一点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有人愿意替她承担一切。他最后什么也没说,驱车开往斯利温斯塔家。到了目的地,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情绪争执,白蓁蓁没让弗朗茨下车。开门的是玛格达丽娜的母亲,白蓁蓁在医院见过她一面。失去女儿的这两个月里,斯利温斯塔夫人过的并不好。从前她和玛格达丽娜站在一起像是姐妹,现在看来,母女的界限一目了然。说明了来意和玛格达丽娜的身体状况,白蓁蓁将药物交给斯利温斯塔夫人,为她介绍各自效果和适合剂量。“巴比妥类不比寻常麻醉,剂量过多会导致昏睡不醒;吗啡太容易上瘾,临床效果是镇痛,但是镇静的效果也不差。您的女儿有一些自杀倾向,但病情不算特别严重,好好照顾康复几率很大……”夫人似乎心不在焉的,白蓁蓁看了一眼神游天际的玛格达丽娜,又看了一眼夫人,试探着问了一句,“您会好好照顾您的女儿吗?”“……会的,当然会的。”回答的时候,斯利温斯塔夫人的目光躲躲闪闪,白蓁蓁心中隐约冒出疑问,她真的像一位母亲一样能好好照顾生病的女儿吗?离开前,玛格达丽娜盯着白蓁蓁看了许久,忽然开口说了清醒至今的唯二两个单词,前半句和后半句的意思完全相反,她说对不起和谢谢你。白蓁蓁始终觉得她本性不坏,她希望她能活到战后。可她不知道,年轻的玛格达丽娜没有死在漆黑的监狱里,没有死在染血的枪膛下,唯独死在了旧时代愚昧的偏见中。逼仄狭隘的角落是她的坟墓,冷眼旁观的父母是掩埋至她头顶的黄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白蓁蓁,没有人告诉她这一残酷的现实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她干净到仿佛一尘不染。第40章四月中旬,波兰占领区的相关事务正式移交给后方的盖世太保、普通党卫军全权处理,城内的武装部署开始外调,德国人的面孔一天比一天少,波兰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纳粹的特别行动队比普通士兵更难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