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阳光灿烂明媚,天空蔚蓝,院中的花丛枝叶蔫哒哒地垂着,热气腾腾。红袖在堂中绣衣,堂中有凉风,比屋外清爽,她手上动作不停,偶尔向外看几眼,眼中浮现笑意;张厚心在院中铺晒草药,他在组织中时习得一些药理,之前陪诸非相为苏梦枕治病又学了一二三四,诸非相走后琢磨着以此来赚钱补贴家用;顾惜朝则举着水壶替诸非相随手种下的花浇水。诸非相随心所欲,种了花也只是偶尔管管,照顾这些花儿的活计便都由他们三个来做。顾惜朝变换着位置浇水,目光从面前打蔫的花儿移到对面墙上的丹青。那些是诸非相随手提笔画就,寥寥几笔便是飞禽走兽山川湖海,顾惜朝每每望之,只觉天高海阔,悠远恣意。这宅院四处皆是诸非相留下的痕迹,可细细想来,却又像是空无一物。……这又是为何?顾惜朝被骤然破土而出的念头弄得迷惑不已,不由陷入思绪。他手中的水哗啦啦地浇灌着花儿,原本被晒得打蔫的花垂得更低,颇有几分可怜。张厚心握着草药转过身便瞧见那副场景,正欲开口提醒,一道赤影闯入视野,笑嘻嘻地朝他眨眨眼,张厚心愣住,目露惊喜之色。堂中红袖瞥见屋外现身之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行至门口。只有顾惜朝一人怔怔发着呆。“——你莫非是想我想得入了神?”年轻人语调轻快地调侃,他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将顾惜朝吓得一个激灵,匆匆后退,手忙脚乱,水壶的水洒出,溅湿了诸非相的衣裳。顾惜朝镇定下来后看清面前人的情状,面露窘迫,诸非相笑着从他手中接过水壶,道:“看来是被我说中心事了,是么?”顾惜朝耳朵涨红:“不是!”诸非相笑而不语,绕到一边浇花,顾惜朝的视线追随着他,沉默片刻,小声道:“欢迎回来。”诸非相正垂眼盯着花瓣上滚落的水珠,闻言手顿了顿。张厚心和红袖走上前,笑着由衷道了一句“欢迎回来”。诸非相握着壶把的手微微松了松,又握紧了。他弯起眼,向三人颔首:“嗯。”诸非相溅湿的衣裳不过须臾便在烈阳下蒸干,四人入屋,红袖端来酸梅汤解渴消暑,诸非相端着汤碗,在告诉他们苏梦枕的近况后很有兴致地同他们讲起京中与途中见闻,有问必答。世上似乎没有诸非相不擅长的事情,说起自己所见之景,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一副绘卷,谈起所经之事,信口拈来,妙趣横生,引得红袖与顾惜朝面露神往。母子二人久在杭州,杭州富庶繁华名声盛极,但直到他们与诸非相相遇之后才得以见得生长之地的风景。杭州之外是数不尽的城池,是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诸非相见过千百次,说来随意,偶然间瞥见红袖与顾惜朝眼中神往,展颜笑道:“光听我说怕是没有亲眼见好,不如出去走一走?”母子二人微愣,旋即意动。这回诸非相没有让顾惜朝写借条,大大方方地掏钱让张厚心安排,嘱咐他:“你来安排。”张厚心见顾惜朝向往不已,心中也想为弟子做些事,默默地垫了些银钱。诸非相嘱咐下去便撒手不管,张厚心与红袖便慢慢地操办计划起来,只待夏末天气不热时外出游历。顾惜朝云里雾里便被张厚心拉着安排,在此期间诸非相又跑得不见人影,某日骤然瞧见天边斜阳,顾惜朝后知后觉——诸非相莫非不与他们同去么?他去问张厚心,男人沉思片刻,猜测道:“大师将银钱交予我……大约是不去了罢?”顾惜朝喃喃道:“他不去吗……”张厚心鼓励道:“你若去请他,他应是愿去的。”诸非相与顾惜朝名义上是债主与债户,在外界是舅舅与外甥,然而实际上却有那么点微妙,两个关系都不占。但以张厚心来看,诸非相显然是宠着顾惜朝的。顾惜朝将师父的建议听在心中,犹豫不决,辗转反侧,终是下定决心,在翌日诸非相携着朝露归来等早饭时,他拦住了诸非相。小少年神色紧张,在诸非相的注视下开门见山:“大师你会同我们一起上路吗?”诸非相微怔。他是没把自己算在外出游历的人之内,张厚心的实力足以做他们的护卫,诸非相未曾想过同去。不待诸非相答话,顾惜朝又语速飞快道:“我能请你一道去吗?”诸非相挂上笑容:“你这么想让我一起?”顾惜朝点头。诸非相歪着脑袋看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犹记得初遇时顾惜朝瘦弱矮小,身量与年龄不符,十岁的年纪长得像六七岁,甚至不到诸非相腰际,然而这半年间拔高了许多,脸上也长了肉,面色红润,眸若朗星,更能看出日后姿容风姿。看见顾惜朝诸非相便会想起过去的自己,和他无缘踏入尘世的家人。顾惜朝是顾惜朝,这世上没有谁像谁,任何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诸非相明白这点,却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旧事。为何?许是相近的年纪、相似的境遇,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旧事。诸非相心中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面前少年的头,展颜道:“既然顾公子诚心邀请,我自然不能拂了你的面子。”他背回手,笑盈盈地朝顾惜朝眨眨眼,迈步离开,清朗的声音传进顾惜朝耳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