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百姓们原本就娱乐项目较少,邻里特别喜欢传八卦来解解压,很快李二从“闯了健妇营被打出来”,一路演变成了进去摸了哪个小妇人的手,因而被打出来。一时之间邻里们谁见他都要翻白眼,莫说小妇人见了他要躲,岁数大些的见了他也要躲,后来听说太史慈的母亲见他睡在院子里可怜,还给他拿了张席子过来,劝了他几句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道理。……也不知道李二听没听进去,据说听的时候就哭了,哭得特别伤心。反正关于这位大哥有多少辛酸苦辣,陆悬鱼是不想再理会了。李二不闹这一场,她还有些忙忘了……董白快两个月没回家了。她似乎吃住都在那个小小的营中,偶尔同心似乎去看她,但她从不回来,这一回又因为李二闯营的事闹得小半城风雨,妇人们自然指责李二,有些汉子和年岁大的老妇便又很不赞同陆家女郎的做派,说她不温柔,不娴静。尤其是被打出去的也不止李二呢!据说早先有几个小妇人是逃离了家中的,只要进了营,陆氏女便一概清白不分的庇护着,不许夫家再来寻,敢过来抢人的,也是乱棍打出去!夫妻之间,有些龉龃也是平常,况且做媳妇的总该孝顺公婆,受了点气也应该忍让,现下这般逃进营中,再放话便是与家中一刀两断算怎么回事!时值乱世,世风日下的厉害!连小妇人也不贤不孝起来了!这样的风言风语中,陆悬鱼有点不放心,决定过去看一看。她将公事处置完,又巡过一遍城门,便奔着健妇营去了。箭塔上的小妇人见她骑马而至,立刻高声问了一句。“前方何人!”“这是陆将军!你们那位女将军的阿兄!”身旁有亲兵忍了笑,高声回话,“还不开辕门,请将军进去!”小妇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弯下腰,又看了看她的脸,便冲着营中高声喊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十分高大,肤色黝黑的妇人跑了出来,隔着辕门喊了一声。“将军何事?”“我来寻陆白,”她说,“她可在?”“女郎今日押送辎重车,南下去朐城了!”她俩这样隔着辕门一对一答,身旁便有亲兵不高兴了。“你这小妇人怎么这么不懂礼数!”亲兵喊了一声,“将军至此,你竟连辕门也不开!这是什么道理!”那妇人听了呵斥并不惧怕,只躬身行了一礼,“女郎有令,‘军中只闻女郎之令,不闻将军之诏’!”……她在营前站了一会儿,亲兵们自动闭嘴了,都悄悄地用那种“你惯出来的你受着”的目光看他们的将军。“那行吧,”她尴尬地说道,“咱们走吧。”调转马头,向南走了几步时,有亲兵察觉到方向不对劲。“将军?”“‘细柳营’我看过了,”她说,“我现在要去朐城看一看。”时过晌午,上午的万里晴空转为了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身旁带着亲兵的一大好处就是,他们的坐骑都跟百宝箱似的,很快有亲兵将蓑笠取了过来。她骑在马上,裹着蓑笠,沿着土路不疾不徐地前行。自下邳至朐城这条路并不危险,沿路都有农田村庄,因此她才放心地让董白运送辎重。但即使不那么危险的一条土路,现下也依旧泥泞不堪。她骑在马匹上,都要小心前行,何况辎重车队呢?但前线的军队越来越多,后方的粮草自然催得越来越紧,等是等不得的。因此即使是这样泥泞难行的土路,即使是这样狂风大作,阴雨连绵的天气,只要看着不是一会儿就停的阵雨,车队还是不能停,得继续往前走。骡马走不动,那就由人来推车。她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雨明显变小了,但还没停,前方的树林中间,隐隐出现了车队的身影。开道和殿后的都是士兵,见到这一行人立刻喊住,验明了身份后便恭恭敬敬请他们过去。不仅如此,还问了一句要不要让车队停下来,给将军让路。“运送粮草事大,你们只管走你们的,”她说道,“我是来看一看健妇营那些女兵的。”押运粮草的一个小军官立刻上前,“将军可是要寻小陆校尉?”这些士兵不好直呼陆白的名字,她又暂时没有军衔,喊女郎又感觉很不对劲,于是大家胡乱给她安了一个“校尉”的头衔。……也没啥,雒阳城里还有一群杀猪的“大将军”呢。“不错,她可在?”小军官指了指,“她在前面呢!”雨已经小了很多,但路上这些小妇人还是形容狼狈。当然也不止她们,运送辎重的民夫就没有不狼狈的,浑身湿透不说,经常还有半身泥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泥中,一个不小心,鞋子都要甩掉。这样的天气是值得诅咒的,但没人敢大声说话,尤其是听到马蹄声过来,便格外警惕些,毕竟大声发牢骚或是起哄是要吃鞭子的,要是有人敢当刺头,军官跑过来,直接绑了以儆效尤也不是不可能。在车轮碾过泥淖,小声嘀咕诉苦,外加呵斥骡马的一片嘈杂声中,她找到了由健妇营运送的那几车,也找到了董白的那匹骡子。骡子上坐着的不是董白,是个小妇人,裤腿挽了起来,似乎是小腿划破了,流了些血,用布包扎了一下,但也不能再走路了,只好坐在骡子上。而董白牵着骡子,正在前面走。她的鞋子不知道哪里去了,赤着两只脚,就那样踩在泥里,浑身上下全是泥,几乎看不出衣服的颜色。雨仍然在下着,因此她的脸上也满是水珠,那样狼狈,看着就好像委屈得快要哭出来。而且考虑到她满脸都是水,陆悬鱼也不知道她到底哭没哭。但大概是没有哭吧?因为她的眼睛还是那样清澈,里面闪着明亮的光。她在歪歪扭扭地向前走,走得很是专注,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刚刚经过的骑兵。陆悬鱼忽然放心了。“我们回去吧。”她说。“女郎形容狼狈,将军不欲……”“她同她的士兵在一起,”她说,“我没什么不放心。”李二说董白骄横的样子好似董卓再世,大概董卓年轻时确实是这样的吧?善待士卒,同甘共苦,豪爽又坚定地带着他们一步步走下去。半月后,盱眙大捷,徐州联军大破袁术,不仅收复了广陵全境,并且进一步逼至寿春城下,迫使袁术不得不换了一副嘴脸,小心求和。奈何袁公路天天琢磨要称帝,人缘太差,堪称天下共诛之的贼子,他这边将军队不断调集过来守卫寿春,那边兖州的曹老板立刻就不休养生息了,兴致勃勃也准备搭个顺风车,占几块豫州的土地,而荆州的刘表也立刻有了动静,屯兵在边境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