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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仍然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冕旒挡着他的眼睛,也挡着他的神情。“陛下。”“真如令君所言,”天子说道,“她不愿。”杨彪原本有些不悦,很想要直言进谏,但见到天子呆呆坐在那里的模样,忽然心疼起来,“陛下是大汉天子,不必如此小意屈就。”“天子有什么了不起,朕的兄长也曾是天子,他若不死,朕岂有此位?”“陛下——”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似乎根本没听见杨彪急切地想要打断他的话语,他的声音变得又快又尖利,失去了往昔那从容不迫的典雅风度:“怀王是如何而死的,令君知否?”天子说道,“他喝了鸩酒,他们说那酒喝下之后,腹痛如刀绞,脑裂而——”“陛下!”杨彪大声喊道,“刘备非董卓,陛下不必有此虑!”天子的那双眼睛从冕旒后面幽幽地望过来了。那不是少年的眼睛。那是一双日日夜夜都被噩梦所禁锢,因而飞速苍老的眼睛。“他非董卓,身边也没有李松李儒么?”李松为更始帝刘玄杀了孺子婴,李儒则为董卓杀了刘辩。更始帝也姓刘,也未必想杀一个痴傻的废太子,但只要他一步步向上走,会不会有人想要替他铲除这些路上的绊脚石呢?杨彪上前一步,突然跪拜在地,行了一个大礼。“若有人行此不臣之事,”老人颤抖着说道,“臣当以颈血溅之!”被天子怀疑有不臣之心——至少下属有不臣之心的刘备现在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他盘腿坐在竹席上,认认真真地编着一顶草帽,甚至徐庶走进院落时,刘备都没有察觉。一只蜘蛛飞快地从竹席上跑过,竟然也从这个擅使兵刃的老革身边逃了一条命。徐庶咳嗽了一声。“主公。”“元直!”刘备将草帽放下,起身欲迎时,徐庶早已经几步上前,不曾令主公走下台阶。“主公有这样的闲情,”徐庶笑道,“军中大可放心了。”刘备脸上立刻挂上了不安。“我非偷闲,实在是……”他支吾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跺了跺脚,“元直可知我心事?”刘备屯于古城,曹操屯于宛城,两军已经对峙很久了。曹操无法去迎天子,刘备也不成,似乎谁只要动一步,对面立刻就会扑上来。但因为双方占据的不是营寨,而是坚城,于是又都无法主动发起进攻。从冬天到春天,从春天到夏天,就这么守了半年,守到城中有些士兵偷偷摸摸地娶了媳妇,甚至因为前军来得更久,已经有几个人幸福地当上了父亲,被人羡慕极了。但这种幸福是建立在刘备的痛苦之上的——他的士兵在这里屯着,什么也做不了,哪里也去不成。北方袁绍的檄文一下,这种痛苦立刻升级成了煎熬。他想到了各种方法去激曹操出城决战,包括但不限于让帐下的文人写信骂他卑鄙无耻,骂他父祖趋附宦官,骂他为人子不孝,老父亲避祸徐州,他竟也能领兵来屠;骂他为人父不慈,骑了儿子的马逃命,将儿子留在乱军之中。但事实证明,曹操是一个堪为敌手的枭雄——他出兵时雷霆万钧,守城时则静水深流,反正简言之,曹操不想打,不出城,就是蹲着,爱骂就骂,反正南下的是袁绍,他是不急的。……于是刘备抑郁了,编起了手工活解压。“主公既欲急胜,何不与曹操决一血战呢?”“我欲战,他欲守,”刘备叹了一口气,“如何打得起来?”徐庶摸摸小胡子,“主公只知檄文,却不知天子曾降诏?”刘备迷惑了一会儿,“我自然是知道的,却有何用?”这位小胡子文士脸上露出了一个隐秘的微笑。主公虽为汉室出身,却并非举孝廉茂才出仕,而是由公孙瓒举荐为部司马,一路领兵打仗出来的,因此天子降下的那几道诏书有什么样的作用,他也察觉不到。“主公既欲诱曹操出战,何不悄悄派兵,袭取许昌?”刘备有些迷惑地睁大眼睛,“我袭取许昌,自是为了将宛城与兖州拦腰截断。”“不错。”“但如此一来,荀彧自兖州出兵,曹操自宛城出兵,我岂不是要被两军夹击?”徐庶又摸了摸胡子。“主公,天子降诏了啊。”无论是刘备,还是关羽张飞赵云陆廉,这群武人一时半会都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义。但对于曹操来说,“天子降诏”这四个字的魔力是超乎寻常的。荀彧是他之子房,这不错,但他也曾是朝廷的守宫令。与许多颍川出身的士人一样,荀彧对于匡扶汉室也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因此在接到朝廷的征令之后,鄄城立刻传出消息,荀彧也病倒了。就同为颍川出身的徐庶猜测来说……荀彧说不定是真的病倒了。但这不重要。“主公,若曹操使了这样的计谋,率军袭取鲁国,欲断徐州与青州之路,陆辞玉将军会如何?”“不待我出兵,她必先领军击之。”刘备回答得极快。徐庶嘴角一翘,“曹操对荀文若也有这样的信心吗?”这位主公忽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在这间并不大的屋子里疯狂打转!曹操若是对荀彧没有信心,他会怎么样?不错,兖州尚有夏侯惇主持军政,但荀彧镇守鄄城,兖州的粮草都在他手中!因此曹操一定不能等到刘备军已至许昌城下,再与荀彧合围!谁知到时候天子会不会再下一封诏书!哪怕荀彧不倒戈,一抹脖子也是个大麻烦!只要能引曹操出城决战,先袁绍一步平定豫州,刘备雀跃地想,南方无忧矣!“我听闻曹孟德帐下有一位谋士,郭嘉郭奉孝,工于心计,最擅远交近攻之谋。”荀谌听了之后,轻轻笑了,“监军也想要一位郭奉孝吗?”“主公征乌桓鲜卑南下,恐怕从此曹孟德便再难与咱们同心戮力了,”沮授叹了一口气,“如何能不向远处寻一寻盟友呢?”沮授面前那位秀丽端凝的贵公子略微思考后,便放下了茶盏。“蜀中刘璋素无志向,刘表心气已薄,刘勋色厉内荏,此辈无四方之志,皆小人也。”他的声音停了一停,见沮授面露失望之色,又加了一句:“唯有江东孙策,昔日曾为陆廉所败,这数载之内,他整顿江东,厉兵秣马,堪为刘备敌手。”沮授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第386章天子进入濮阳时,狼狈极了。他坐着残破之至的金根车,眼睛下面染着一片青黑的痕迹,因此看起来憔悴又疲惫,全无天子的威风。他身边的公卿们也是如此,他们几乎无法维持每人一车的基本条件,于是两三个白胡子老头儿挤在一架轺车上,可怜巴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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