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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人打着哈欠,在这个东方欲晓的清晨走向营地角落,按照陆将军的要求,不管是士卒这边的营地,还是流民那边的营地,必须都得在统一的地方解手,这是规矩。一片烟火气中,拄着鸠杖的老人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进了中军营。陆悬鱼在整军准备出发,而司马家则是来同她道别的。当然,道别也有道别的艺术。比如按照司马懿的路数,那就是干脆利落地道别,赶紧上路,风紧扯呼。而司马儁则是另一个路数。这位老人先是很客气地跟她寒暄了一下——说的都是大白话,一点也不拽文。然后表明来意,将军欲救西东郡的庶民于水火,他想要帮一点忙。陆悬鱼有点迷惑。“我这里兵马齐整,司马公要如何助我?”老人摸摸全白的胡须,“我见营中似有不少箱笼,与寻常军中辎重大不相同。”她恍然,“鲜卑人虽擅弓马,但贪图蝇头小利,我带了这些箱笼备以诱敌。”老人点了点头,转过头去,低声吩咐了几句,没过多时,几辆辎车就被拉了过来。“今见将军高义,我司马家虽不过寒门草舍,却也想略尽一点绵薄之力,”老人笑道,“这里不过是些妇人的衣物与布帛,将军权且收下。”……“衣物”和“衣物”之间是有区别的。比如说村落泥屋里的妇人,只有一件破烂的粗布衣服裹在身上,还不能遮蔽住全身,露出一只泥脚,半条胳膊,都是常事;工匠家的妇人就多半要再穿一件,当然还是粗布的,补丁叠着补丁,但尽可能会将身体都遮住;商贾家的妇人更体面些,虽然衣服上还是会打补丁,但有些可以穿上染色的衣服了,这很了不得,有些甚至可以穿上丝衣;士人家的妇人根据家境从低到高,穿的衣服也各自不同,司马家这些妇人的衣服不仅都是染色的,而且十分精细,她用手摸摸,有些甚至是压箱底的丝衣,不曾上过身,女红精细整洁,让人一见便心生喜爱。……但送这些妇人衣服做什么呢?她疑惑地问出这个问题时,老人笑眯眯地又摸了一把胡子。“将军置那些箱笼,又有何用?”太阳终于从东面的黄河上升起,洒下一片金红光辉。司马家今天准备继续东进,她则同高顺继续向西行军,寻找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在上半年的大旱之后,虽然生生旱死了一季的庄稼,但却不曾旱死大片大片的土地。土地是不会旱死的,只要下过一场雨,再下一场雨,田中的野草便会顺风长起来,长得又快又好,郁郁葱葱。这个时代没有农药,农人们常常需要一整天弯腰在田中除草,到了该回家吃饭时,累得连腰也直不起来,因此路过夏日的田野时,常能听到那些田舍翁叽里咕噜的骂人声。只要不曾见到贵人,他们脾气总是很暴躁的,也许骂一骂田地,也许骂一骂庄稼,也许骂一骂有矛盾的邻人,说不定回家还要照着娃子屁股上来一巴掌。但他们都消失了。她骑着马,身后跟着训练有素的士兵,走在西行的土路上,两边都是田野,都绿油油的,满目青翠,其中却见不到几根麦苗麦穗。那绿油油的一片,都是荒草。“并州也是如此吗?”高顺沉默了一会儿,“我已经很久不曾回并州了。”“你们在并州戍边那时呢?”她问道,“那时异族每每来袭扰时,也是如此吗?”“胡虏各有部族,相互提防,从不曾这样倾巢南下。”她也沉默了。有斥候忽然跑来,“将军!前面有两条路!都能入河内!”前面是一片沼泽,按照鲜卑人的习惯,绝对要绕行。绕行的两条路上,南北也有两座城,北为汲城,南为酸枣,两条路都通河内,现在都已经没有了地方官和守军。“将军,他们必是去往酸枣的!”斥候说道,“这条路极近,若往北去汲城,他们却要多绕个二三十里路呢!”她策马而出,“我自己去看一看!”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回来了,“往北!”高顺的陷阵营被治理得军容很是齐整。没有嘀咕的,没有抗议的,甚至连他们不知不觉间换了一个统帅,从吕布麾下调到了这位女将军手中,这些士兵也并没有什么质疑。但她凭什么不信任他们的斥候,将兵马领到了另一条路上呢?中层军官没有提出这种质疑,而是努力地为她寻找了一些理由。鲜卑人是自酸枣进河内的,他们也许是怕遇到小陆将军,因而避走汲城;汲城既然偏北,自然更有可能遇到袁绍的友军,辎重车队相对安全一些;酸枣这一路他们已经抢过了,回去的路上若是走了另一条路,便可以去汲城附近再劫掠一把;这些理由被他们反复咀嚼,每一个都似乎很有理由,每一个的理由又好像不那么充分。直至鲜卑人的队伍终于远远地出现在地平线尽头。当那支队伍渐渐映入眼帘时,凄怆的哭声与欣喜的歌声也被风带了过来。那些汉人百姓像牲口一样被绳子拴作长长的一串,衣不蔽体,身上满是血痕,脸上也是这般。他们的眼泪似乎已经哭干了,留下来的是血一样的泪水。他们的嗓子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哭声也嘶哑得如人临死时的挣扎喘息。鲜卑人走在这支队伍的前后,他们骑着马,唱着歌,若她只是路人,只要听一听那欣悦而又满足的歌声,即使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也能想象出一张张朴实憨厚的脸。——丰收了。他们付出了辛劳与汗水,收获了这样多的粮食、牛马、生民,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忍饥挨饿,不用担心田地荒芜,他们有了这样灵巧的奴隶,足以将他们的牲口和田地照料得井井有条,他们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奔回家乡!同自己的妻儿老小分享这样的喜悦!高顺一瞬间抓紧了缰绳。“击鼓!”她高声道,“准备进军!”长久以来,陆悬鱼有个奇怪的认知。她一直觉得陷阵营是用来打阵地战,防御战,为骑兵争取进攻机会的。他们也许军纪严明,但比起悍勇的西凉军,比起压迫力十足的兖州军,甚至比起夜以继日轮番攻城的冀州军而言,都缺了一点勇往直前的血性。但此刻陷阵营一手藤牌,一手环首刀,齐发战吼,大踏步冲上前去时,她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错的离谱了!高顺在面对中原诸侯军队时也许十分小心,会维持阵线,试探交手,谨慎进攻,但在打异族的时候,这支并州军无比直观地告诉她——什么叫大汉的军队!那条始终在她脑子里的阵线被完全地撕去了,剩下的只有以伍为单位,并肩作战的士兵。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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