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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现在住的不是帐篷了。他的中军帐肯定是最豪华最舒适的那种,但也舒适不过木头房子,现在张超带领残部撤出濮阳,大军可以进城安置,他当然也就住进了郡守府。这座宅邸上一个暂住者是天子,现在天子虽然已经到了下邳,但从漆过的柱子,铺过的地板,还有修缮过的瓦片,沉重又精美的宫灯上看,仍然能感受到一点儿大汉曾经的气象。对于四世三公出身,曾经频繁出入宫廷的的西园校尉袁绍来说,这种气象多少有点令他怀念,也令他感伤。但只要转念再想一想,这座城池已经回到他的手中,渡河之后还有更多的城头都将换上“袁”字大旗,这种感伤也就烟消云散了。当然,即使他没有想得那么多那么远那么美,这位主公依旧是没什么时间感伤的。……他的谋士们又一次吵起来了。郡守府议事的主厅大概也是皇帝宴请群臣的地方,袁绍坐在上首处时,仆役已经在席子上安置了坐具,坐具上又加了一层垫子,力求让他感到舒服。袁绍原本也觉得很好很舒服很称心如意,甚至气色都比平时更好了几分。然后官渡糟心的战报就来了。陆廉不仅大破乌桓,还重创了乌巢派出的骑兵,甚至留下了文丑和蹋顿两颗首级。袁绍坐在上面看了一眼这封急信,立刻就将它用力地丢在了地上。“天下皆言河北多豪杰之士,而今竟无人能胜陆廉了吗?!”那封信被沮授捡了起来,读过之后,沮授的眉头就紧紧皱起来了。他似乎很想将信收进袖子里,但下首处的许攸已经伸长了脖子,也伸出了手。沮授不得不将信交给他,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传阅下去。果然就有人开腔了。“淳于将军信中所言,此战非陆廉之功啊。”“有何证据?”“这岂非明证?”许攸抖了抖文书后面附着的第二封书信,“那牵招竟与刘备诸将竟皆有旧情!两军交战之际,若留此等人在军中,莫说是文将军与乌桓大单于这区区两颗人头,怕是连乌巢都屯粮之机密,都要被此等背信弃义的奸贼说与敌军!”第427章要说牵招一个人就能替陆廉打下这样的一场大胜,别说袁绍信不信,许攸自己都不会信。但他很清楚袁绍的性格。袁绍矜愎自高,胜时千好万好,败时总要找一点理由出来,让大家分一分到底该谁来担责。但这也不算袁绍自己的毛病,因为许攸不知道的是,即使千年之后,上位者的其实也还是这样——领导是不会有错的!有事情办砸了,那你们这些手下的分一分锅吧!因此要让袁绍自己承认大军调度协同出了问题,他是断然不乐意的。……当然,问罪主公是一件既作死又没意义的事,除了田丰之外没人会这么做,对许攸来说,蹋顿和文丑的败仗也不需要主公自己反思什么。应该反思的,首当其冲是监军沮授,其次是淳于琼才对啊!要是他许攸去乌巢打这一仗,会败给陆廉吗?要是他许攸当了大监军,会让蹋顿文丑这样一批又一批地同陆廉野外决战吗!淳于琼本可以把责任推回来,声称他要镇守乌巢,没有主公手令,不能轻举妄动,但这人过于老成持重,不想让袁绍疑心这位属下在暗示自己“这场大败是主公事先没发手令的缘故”,竟然在文丑以下的军官里,还捡出了这么个中级军官出来。这样一来,在主帅阵亡后,行动果决地组织起防御和反击,并且通过谈判,用少量战马换取了剩下将士性命的牵招的功劳就全没了,剩下的只有罪责。但这正好。牵招被推进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淳于琼不曾令他穿着血迹斑斑的战袍进帐,有可能是因为淳于琼是在他回营后过一阵子才想到这个主意,有可能是因为淳于琼怕他身上的血腥气熏到主公。但也可能是淳于琼就是不想让主公意识到这个人有功无过。许攸仔细地看了一眼这个汉子。生得寻常,眉眼中有一股武将的气魄,别说同荀谌这样的美男子比,就是审配辛评这些谋士也比他有样貌风度,当然上首处的主公年轻时更是姿貌出众,所以上下看一看他的容貌与行至,大概是个出身寒微的武夫,也无怪淳于琼敢这样陷害他。“淳于将军参你通敌,有书信为证,”沮授皱皱眉,直起身问道,“牵子经,你有何可辩白处?”“无稽之谈!那不过是田豫送来的一封叙旧信,其中并无半点机密!”“那为何有墨迹脏污?”许攸问道,“可是你有意为之?”这个汉子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在下若是心虚,也不必涂抹,将这封信烧了岂不更好?”许攸短暂地不吭声了。他当然可以逼问下去,但凭什么他一人冲锋陷阵?他同牵招又无仇无怨,他今天这一手,反而能救了他哪!果然他一闭嘴,还不待沮授说话,郭图忽然就开口了。“牵将军此言是也。”有人突然看向他,但这位郭公则先生笑呵呵地,又继续开口了,“若无回信,只这一封手书,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牵招的脸明显红了起来,“我既然要保全这两千余士卒的性命,如何能不作答!”上首处的主公皱起了眉头。有谋士偷偷将目光转向了别处。许攸高深莫测地摸摸胡子。郭图也跟着脸红了,脸上甚至带了一点讨好的笑,“将军勿怪,在下原以为将军与陆廉之约,皆在人前,不曾想……”“我与刘备一别多年!主公待我恩重如山,我岂有通敌的道理!”牵招怒道,“若知将受今日之辱,那日我便该随文将军一同战死!”掷地有声。再加上他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明显包扎过的胳膊,还有走进来时一瘸一拐的腿,都再明白不过地告诉众人,那场战斗的确是很惨烈的。但又有人开口了。“主公在此,岂容你大呼小叫!”“牵将军这般怨愤,难道以为主公昏聩,不能识忠奸,辩公道么?”“你若真与刘备无所牵连,何以这般失仪?”许攸轻轻地抬起眼皮,先看了一眼主公。主公盯着牵招的目光已经很冷了。……再看一眼沮授和田丰。田丰的额头上就冒起了青筋!许攸内心忽然惊呼一声时,田丰已经破口大骂了!“自古未闻有功不赏,反究其罪者!文丑战死,罪在轻敌,蹋顿战死,罪在轻信!与牵将军有什么相干!淳于琼唯恐主公怪罪于他,推牵将军出来,意图欺瞒主公,其心可诛!尔等竟在此应声附和?!有尔等这班佞臣,主公大业如何能成!”屋子里突然沉寂后,立刻爆发了一片骂声!“田丰!你骂谁是佞臣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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