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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将大纛前移,必须同他的本部兵马在一起,必须手持长剑,振臂高呼,给他的士兵无穷的力量和勇气。但他什么都没做。因此中军的反应总是慢了一拍,来阻击她的兵马也总是以千人为单位。千人一营,为一小阵,有校尉统领,也是最灵活的单位。但这挡不住她的兵,也挡不住她的剑。她身边的人在不断更换。有人倒下去,又有人拎着盾重新跟上来。有人倒下时喊了一声,有人连声音都没有。而在这片混乱的荒原上,冀州军似乎无休无止,杀是杀不完的。他们被她踩在脚下,被她踏着尸体继续前行,一营的杀尽了,又来一营。她的剑钝了,再换一柄,中军营的亲兵死光了,再换一营。直到那个刀疤脸抹过满脸的血,将脸上新添的一道伤疤亮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她:大将军!大将军!咱们今天当真能胜吗?……怎么就不能胜呢?她用剑指了指前方。在重重阻隔下,她与袁绍的大纛只隔着一面旗帜。那面旗帜下,有个青年武将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远远望着她。当她的目光与他交错时,荀谌拉开了手里的长弓。他面前的弓·弩手也是如此。他的目光幽深而冰冷,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都在这一箭里——可是箭尖指向的这个人,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容。“看见了吗?!”陆悬鱼用嘶哑的嗓子大喊,“那人是袁绍帐中谋士,我与他相识十载,从未听说他有何武艺在身!而今袁绍竟令他前来!可见冀州军中无将矣!”荀谌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了。有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有冀州兵持了长戟冲上来。有青州兵替她杀出一条血路。那里有太史慈从东莱老家带出的儿郎。也有新依附在她麾下的黄巾青州兵。他们冲她大喊大叫,她片刻后意识到自己中箭了,以为他们想要她将箭柄拔下,可是他们又指指点点,要她看另一个方向。那不仅是他们看的方向,也是冀州人在看的方向。就在她的侧翼,钩镰营的位置,张辽的旗帜忽然不见了。有无数马匹的尸体倒在战场上,相比之下,那些倒在马尸旁的骑士渺小了许多。这最金贵不过的兵种,死起来也与最卑微的流民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我们的。……她一瞬间脑子里好像空白了一下。这没什么,战场总是如此,她对自己说到。即使是项羽也有一败,何况他们当中哪个人比得上项羽那传奇般的勇武呢?她是早有准备的,他也如此。她还有钩镰营,即使伤亡惨重,她还……趁着弩手装填弩机的间歇,她该冲上去了。她是一定能赢下这一场的——她非赢不可!她已经将所有能舍弃的,不能舍弃的,都舍弃掉了啊!!!她又恢复了一切的感觉,听觉,视觉,触觉,她的精神再一次集中,向着那片将要干涸,因此最后一次掀起惊涛怒浪的海,向着那咆哮的山峦而去时,忽然又有人奔袭而来!“大将军!张辽将军有讯至!”她忽然愣住了。“马铠兵已破!只待大将军清点!”第580章面前的山峦退去,周遭的群山又渐渐浮现在眼中。它们俯视着这片已经鏖战数月的战场,俯视着在战场上厮杀不休的种群。自第一片雪花落地开始,至第一根嫩芽破土而出为止,再没有哪种生灵比他们更凶狠,更残暴——但他们又比任何一种生灵更加坚韧,更加伟大!野兽会在围攻下退却,会在受伤时胆寒,而那些满身是血,满身是伤的人依旧在战斗!他们身后明明有可以退却的平原,他们可以逃去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南方,而不是反复争夺这片战场!……它有什么值得他们将鲜血与躯壳尽皆抛下的价值呢?太史慈将他的头盔摘了,粗暴地丢在地上。有人立刻替他捡起来了,但没有送回到他手上。他需要将头盔去了,让自己那颗发胀发热的头颅冷静冷静,轻松轻松,就像受寒发热的人需要用些冷水打湿细布,擦擦额头手脚一样。到处都有士兵在溃逃,而且不再是一个人逃,而是成伍成队的逃,督战官也无法阻止的那种。他们的面前是敌人,因此自然转头推搡自己身后的同袍,想要挤出一条路。于是身后的士兵也跟着一起溃散,尽管他们其中有些人还并未真正与冀州人交手。整齐的大阵逐渐开始消融,在此期间太史慈能做到的事不多。他需要用自己的本部兵马压住阵脚,将信心与勇气传达给他的士兵们,尤其在大将军领兵离开后,士兵们的信念明显受到了打击。他们望着大纛离开的方向,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自己营的校尉。那些仍然在奋战的士兵用泣血的声音质问了他:“将军弃我乎!”“大将军勇烈冠人,自有妙计在胸,岂肯轻掷将士性命,”他高声道,“尔等欲坐视大将军功成,岂不自惭!”将士们眼中绝望的风暴渐渐平息下去时,太史慈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们不忠诚吗?他们原本是极其忠诚的。从武官到兵士,这支主力当中大多数人来自青州,东莱兵尤其多,可以与他互道一句老乡。他们当中许多人不是被征来的,而是主动前来军营,经过层层筛选才留下的。他们是经过操练的老兵,对战争有着充分的认识。大将军从不亏待他们,给了他们很多钱。但这一切都抵不过三个字——太长了。这场战争太过漫长,太过惨烈,他们的士气在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中被磨没了。退一步是溃散,进一步就有可能倒戈投降,甚至是大规模哗变。最后一点对大将军的忠诚支撑着他们的信念。可能是她在某一天巡营时,同他们说过一句话;也可能是她在某天的战斗中,与他们肩并肩;还可能从来没有真切地见过她,可是怀里却揣着她送的小玩意儿。那闪闪亮的,金子做的,美玉打磨的,用绳子穿起来的小玩意儿,士兵们在翻找战利品时都多少能弄到点儿,随手拿去换钱。那东西不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配戴的,留着也没什么用。但大将军说,别卖啊,打完仗带回家去,挂在腰间,戴在身上,给妻儿老小瞧一瞧,上街转一转。怎么就叫僭越了!大将军骂道,归乡的士兵戴什么在身上都不为僭越!——等我回头重新杀猪时,我往招揽客商的帘子上挂个传国玺你们信不信!所以大将军不能逃,也绝不会逃的!那么多的士兵能坚持到今天,都是为了她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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