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也是看着他生病,没发火没言语。“你摔什么筷子……”李清芬拾起他的筷子放到碗上。江玉堂怒道:“江野!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不等他话说完,江野挑帘出去了。“你——”江玉堂气得站起来,又捂着胸口剧咳几声,跌坐下去。“师哥……”汪雅梅栽着头,有气无力地说:“不行的话……寒梅杯咱不去了。汪橙他……住校吧,我留家里看着他俩。眼看半年工夫该上大学了,不叫他们选一个学校。分开几年也就……淡了。”屋里静了下来,没人接话。没人反对,就是有人要答应。周阔海探手给江玉堂顺着气,“玉堂,这不是个法子呀!参赛日期都定了下来,那么些个剧团参赛,就咱们那场挂出来不到一小时,票都卖完了呀!”“观众们想看谁?不就是那俩小子吗!”周阔海凑近了轻声问他:“你说,要是现在弃赛,能够吗?”“唉!”江玉堂重重叹了口气。“戏还要排,比赛也得去,周门百年的声誉不能毁咱们手里。”李清芬说:“俩孩子不能再住一屋了,叫江桃桃……”“叫汪橙住逸臣那里。”汪雅梅说:“我看着。”江野汪橙摆明了态度,这也是他们父母摆出的态度。心里有事,排戏时老的都入不了戏,这么一闹,俩小的肯定再也演不出那种味儿来。而周阔海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喃喃道:“悬呐!”参赛悬,俩孩子也悬。江野没出文化大院就看见了汪橙,他抱着几包中药靠在岗楼后墙蹲在那里。“师哥—”江野疾跑过去,脚下打着滑。汪橙头上身上落满了雪,江野帮他打掉,气道:“你不冷么,蹲这里干嘛!”说着又心疼地去给他捂手,汪橙一双手冰凉发硬。“师哥?”江野又叫了两声,汪橙抬头,双目发红地看着他,“桃桃,不能……不能这么气舅舅了。”一句话叫江野心里凉了半截,比汪橙的手还要凉,“你……什么意思?”***汪橙去了趟穆瓜二伯裕隆的医院,短暂的交流之后,在他那里配了药。回到大院,他不知进去后该怎么对舅舅舅妈说,更不知怎么面对江野,蹲在这里一呆便是好久。跟着江野回家,两人羽绒服都湿透了。回卧室换衣裳,江野的房间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一张床、一张书桌。孤孤零零。他俩木木地站在那里,都没说话。“我去熬药。”汪橙走了出去。江野瘫坐在椅子上,眼前这种境况是他从没想过的。他设想过爸妈对付他的一切办法,他没怕过,无论如何都要一条路走到黑也不会回头。他答应过李逸臣,也答应过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认为自己想明白了,所以有恃无恐。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变得复杂,叫人猝不及防又叫人心痛。汪橙说的,不能再惹舅舅生气。至少等老爸病好之前,分别的这点痛楚,需要他俩默默承担。寻去厨房的时候,砂锅里冒着一层小泡,浓浓的草药味道。汪橙曲着一条腿,靠在墙上发呆。“还没确诊呢,是吧。”江野的声音很低。确没确诊,汪橙心里比谁都清楚,但还是点了点头。“师哥……”江野害怕,伸手抱住了他。汪橙还是那个姿势,没动。“你不能抱抱我吗?”江野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底气。汪橙想伸手,江野需要他安慰,可他很矛盾,不能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地抱着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僵了许久,听见了外间门开的声音。江野猛地松了手站好,一瞬间的错乱之后,难受的滋味在心里翻涌。有人往厨房走来,是李清芬的脚步声,再也熟悉不过。“妈。”江野强笑,抬高了声音:“我和师哥在给爸熬药呢。”李清芬停在厨房门口,没进来,也没说话。江野眼睛发酸,却还要露着笑脸,“妈……你们让我师哥……让他住哪儿啊?”隔着门,李清芬看不到他俩,也看不到儿子难受又强颜的表情多让人心碎。她身子一晃退了一步,按住了餐桌。强要汪橙回来住的是他们,现在把汪橙赶出来的,还是他们。李清芬哽着喉咙,“橙橙,你……先住小叔家里好吧?”“好。”汪橙别过头去,不想让江野看他的脸,低声说:“你先出去吧。”江野用凉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他走出去时,正撞上李清芬的视线。“爸呢?”他半低着头。发梢上凉凉的水珠往下滴着,眼睛里深藏的倔强被刘海掩去。李清芬察觉出儿子不对,他没有闹,连一句重话都没说。她忽然有些怕,“桃桃你……没事吧?”“没事。”江野抬眼看着她,刚刚厨房里的强笑又摆在了脸上:“我能有什么事。”“你过来。”江玉堂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江野走过去看见老爸闭目躺在沙发上,揉着眉心。“爸。”江玉堂拍拍身侧示意他坐下,想和儿子好好聊聊。江野只是蹲在他旁边,拉住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里。江玉堂睁开了眼,目光惊讶。他早已记不起,上次儿子跟自己如此亲昵是什么时候。“爸,我从小就听您的话。您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现在我还听您的话,不让我和师哥住一起,我们就分开住,就是不让我和他说话我也……也……”江野心里打着颤:“不和他说话,只要您别生气。”江玉堂愣了,李清芬也愣了。他也这么问道:“你……没事吧?”江野笑着摇摇头。“你知错了?”江野看着老爸,把话说得很明白:“我没错,师哥也没错,不存在谁对谁错。但我们愿意听你的。”江玉堂夫妇俩一个站在那,一个躺在那,不知所措。汪橙把药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没说话,要走。“等等。”李清芬追了过去,拉着他胳膊走到门口,低声问:“你和桃桃到底怎么了?”这和他们设想的结果一点都不一样。“舅妈,我们都好好的。”李清芬还能怎么问,你们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闹?哪怕说两句置气的话,也能叫人知道你俩好好的。她不能这么问,心里又实在没底。她真怕,怕哪个想不开像李逸臣男朋友那样自己杀了自己。草药的味道从客厅飘了出来,李清芬心中忽然一紧,“你舅舅得的……什么病?”“没什么。”汪橙故作轻松地说:“我怀疑是肺炎,和桃桃说过了,过会去医院拍个片子确定一下。叫舅舅先把药喝了吧,我去换身衣服,待会儿一起去。”李清芬没敢往深处想,点了点头。咳嗽、气喘、发烧,是肺炎的症状。她安慰着自己,却一阵阵发慌,又不敢和江野的怪异联想到一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