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答案还算让沈如晚满意。倘若曲不询说的是真的,那他的阵法水平就同她差不多,比不上专研阵法的阵修,但应付平时的需求足够了。若曲不询是鸦道长那个水平,遇上阵法满脸懵,那她可受不了。“修士培养灵植、研究道法的地方,必然会有阵法护持,华胥先生研究的是七夜白,更得要阵法。况且东仪岛上并没有直接的传说表明华胥先生在此研究过,要么是你的消息来源不准,要么就是阵法将研究之地护持严密,没被凡人发现。”她淡淡地说,“无论如何,要找华胥先生的洞府,必然是要懂一些阵法的。”这也算是对方才发问的解释。曲不询走到她对面的位置,懒洋洋地一坐。“这世道,散修可真是难混啊。”他闲闲地感慨,“想要混得好,就得什么都会一点。”修仙界各类法术传承的基础内容,在神州还算是好获取,可总还是有学习成本的。只有大宗门弟子能从小就全面受到培养,从中择取最感兴趣或最有天赋的方向,并且对各类道法都有基本了解、面面俱到。沈如晚目光微抬,定格在他身上。“所以,”她忽然问,目光冷淡如雪,“你这样的散修,为什么什么都会?”“曲不询,你真的是散修吗?”第21章 枕函敲破漏声残(九)天边残阳坠落, 淹没在昏黄的云际间,黑夜将至,可又没完全黯淡下去, 一半昏黑, 一半清晰。曲不询神色不变, 只是一挑眉。“我不能是?”他反问。沈如晚定定看他。他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 更没有扯一大堆理由来论证散修也能全面发展。“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好奇而已。”她淡淡地说。曲不询“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你对我好奇?”他问。沈如晚顿了一下。她垂眸,超乎意料地直白, “对。”曲不询的动作也微微一滞。“能不能问问,是哪方面的好奇啊?”昏光里他声音也似混不吝,“你是怀疑我调查七夜白图谋不轨, 还是对我好奇啊?”其实主要是前者。但曲不询故意抛出两个选项问她, 沈如晚皱眉。“如果是后者呢?”她反问。曲不询的侧影凝了片刻。他偏过脸来看她,昏暗的暮色映在他眉眼, 仿佛把他眼底蕴含的情绪也晕染得晦涩难辨。他说,声音倒还带笑, “那我可就糟了。”“糟在哪了?”沈如晚冷淡地问他。曲不询看了她一会儿, 笑了笑。可到底糟在哪里,他又偏偏不说。“我真是散修,无门无派,无家无累,孑然一身,”他往后一靠, 姿态松散, 随手敲了敲桌案, “技多不压身,走南闯北见得多了,会的自然也就多了,没什么稀奇的。难不成散修就不能多才多艺了?”散修当然也可以多才多艺、修为高深、实力强大。神州人才辈出,岂独蓬山十八阁?江海鱼龙,哪里又是不可能乘扶摇直上的?蓬山确实一家独大,但也没法一网打尽所有人才。沈如晚不语。“我觉得你现在这样退隐小楼,看似清净,其实不好。”曲不询说着说着,居然还一股脑对她发表起意见来,“你要真是无欲无求也就罢了,可你偏又没放下,只是固步自封。说不定再过几年冒出几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你见了就觉得自己跟不上修仙界发展了。”沈如晚一开始还凝神听他说,到后来没忍住便拧起眉头。“我有问你的意见吗?”她声音乍冷,半点温度也没有,“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画脚。”曲不询看她。沈如晚就是那种与不投机半句多、真正看不上的人连嘲讽也欠奉的脾气,高傲不言自明。她要是觉得他满口荒诞不经的胡言乱语,早就一声冷笑了,何须动怒,不屑便溢于言表。本来曲不询看透这一点,以他的现在的脾气,怎么都得轻飘飘笑一声,硬是把她这恼羞成怒给戳破。论起性情乖张,死过一回的人,又有什么顾忌?沈如晚冷冷地盯着他,嘴唇也紧紧抿着。曲不询沉吟了片刻。“也是,任谁听到旁人贬低自己,总不会高兴,况且这些年你并没有落下什么,说你固步自封,对你不尊重。”他出乎意料地平静,“说人易,说己难,是我唐突,抱歉。”沈如晚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心平气和地道歉,明明两人刚见面时还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他主动让步,她倒是怔住。“算了。”她微微抿唇,顿了片刻,声音冰冷,“下不为例。”曲不询笑了一声。沈如晚别过脸,目光落在院里的野花上,没说话。“也不早了,我该走了。”曲不询起身,低头看她一眼,“明早我去山上看看,你去吗?”东仪岛就那么大,沈如晚猜他早已经整个都找过一遍了。“可以。”她微微点头,“我也去。”“行,明早我来找你。”曲不询走到门边,又回头看她一眼。沈如晚不解。“还有事?”她问他。曲不询转过身,“没有。”屋门在他身后轻轻关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夜色已深,万籁俱寂,一关上门,月光也被关在屋外。屋内一片昏黑,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一片静谧。沈如晚伸手,指尖轻轻一挑,桌上的烛台便“啪”地一声轻响,燃起细细的烛火,照亮一室幽光。她对着那幽幽烛火,忽地一怔。方才和曲不询说话时,满眼昏黑,只能看见轮廓剪影,脸上表情不过看个大概罢了,可无论是她还是曲不询,谁都没有想起点灯。*晨光熹微,沈如晚推开窗。站在窗前,天际还隐隐发白,庭院寂寂,只有鸟雀在树梢啼叫。然而修仙者听力极佳,能听见在一片静谧外,还有更远处忙碌的喧嚣,岛民们天不亮就起身,又是匆匆忙忙奔波生计的一天。一座湖心岛上,也只有这么一片不被生计所困扰的静谧。她听见走廊里有人走过,脚步声很稳也很轻,却也没有刻意压低,仿佛是特意留出能让她醒时听见但又不会从梦中被吵醒的声响。虽然,沈如晚也早就不会再有那样沉酣的睡梦了。她从窗边走向门口。“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时,她正好走到门边,打开插销。曲不询站在门外,看她开门,神色也不意外。“还以为你要睡到日上三竿。”他随口一说,转过身向外走,“我还琢磨着要不要叫醒你。”他这是在打趣她之前在沈氏花坊里深居简出。在修士之中,很少有人像沈如晚这样作息。修士往往精力旺盛,能做的事也很多,不会花那么多时间在睡梦中,更不要说是沈如晚这种修为高深的修士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