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吱呀”一声被自外开启,藏风现身。“将那棵拦腰折断的树伪造的再真些,莫要在天亮之后被看出人为的痕迹。”“另外,”他淡淡瞥了眼那窝啾咪不止的幼鸟。借着月色,幼鸟似是被黑暗中隐匿的凶兽盯上了,扑棱着翅膀发出惊恐的叫声。“把那窝小东西带走,聒噪的很。”他眸色冰冷,全无丝毫在雨中护住幼鸟的耐心。“藏风遵令。既然放在此处会吵到殿下,不如弃之于荒野。”独孤凛眉心一拧,眼前忽然浮现出少女的面容。记忆中,她对小动物总有着十足的耐心。否则独孤凛也不会拿雏鸟去博她同情。心念一动,他突然改了主意,吩咐道:“不必,在济世堂找棵牢靠的树安置了。”藏风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殿下的伤……”独孤凛低头瞥了眼伤口:“无妨,本王若真想防,便是数十个持刀的蠢货围攻本王一人,也毫无胜算。”他敛眸欣赏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突然出手猛地一击。“殿下!!”藏风惊呼。独孤凛闷哼了声,望着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涌出的血瞬间将洁白的纱布浸红,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藏风,可怕吗?”语气充斥着愉悦。藏风惊得说不出话。独孤凛眸底的疯狂压过了沉重的夜色,唇角弯了弯,他漫不经心擦拭着指尖血渍:“这样,小姐就能多可怜可怜我了。”第14章 今朝淋雪(二修)◎他很想问一句,斟儿疼不疼。◎少年于一个骤雪天被接入相府。那日清早,新雪簌簌飘个不休。“下雪了。”明斟雪自毛绒绒的兜帽间探出脑袋,捧着汤婆子倏的钻进雪地里。穿着百褶袄裙的侍女跟在她身后追。“小姐慢些跑。”“知道啦。”正是一生中最恣意明媚的年纪,明斟雪撇了油纸伞,发间缀着的合欢粉发带随风轻盈飘在雪里。像误入凡尘的小仙娥。风很自由,她也很自在。独孤凛步入相府时,在庭前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犹豫片刻,墨靴朝雪地里缓慢迈出一小步。自她于骤雪天崩逝后,独孤凛再不肯踏入雪野一步。逢上盛京城落雪的日子,他会将自己关在御殿内,郁郁寡欢,艰难熬过残忍的每一个日夜。白的雪,红的梅,无一不会让他睹物思人。待到雪化了,便拎上一壶酒去看望明斟雪,静静守在她的陵墓前。独孤凛自恃冷静克制,难捱的日子里却又不得不借用烈酒来麻醉自己。他那时总会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对她说:“再等一等孤。”“孤很快便会来陪你。”而今,他总算没有食言。纷纷扬扬的碎玉琼瑶借着北风的势,泼洒地越发密而厚。“公子重伤未愈,撑把伞挡雪吧。”明府的小厮递来一柄油纸伞。前世未能走到最后,终是未圆之缺憾。今朝若是同淋一场雪,此生也算和她共白头,了无遗憾了。“不必。”独孤凛望向少女发上飘落的一层白絮,接过伞收入掌中,朝她走去。“早梅开了!”一树玉尘轻覆着红梅,明斟雪转身将汤婆子塞入侍女手里,踮起脚尖去摘落了新雪的梅花。“这一枝送给流萤。”“这一枝留给鸢尾。”“这枝……”厚重积雪压弯了枝头,颤颤巍巍眼看着便要尽数倾倒,重重砸了树下之人满头满脸的雪。“小姐当心!”流萤惊叫了一声。树冠庞大,明斟雪来不及躲闪,只得抬手去挡,害怕地闭上眼眸预备被雪淋个透心凉。二十四骨油纸伞倏然自头顶撑起一方天地,遮住了四下飞溅的松雪。护她一片清净。雪落的窸窣声忽的停在耳畔,明斟雪不安地睁开眼,小心翼翼转身望过去。水墨染就的油纸伞下,少年一袭白衣眉目温和,遗世独立身姿若仙。身后是三千风雪。他伸手替明斟雪拂去狐裘上的白絮,温润一笑:“小姐莫要被雪沾湿了衣裳,仔细着凉。”明斟雪微微怔住了。樱唇几欲开口,却说不出什么。沉闷的雷声蓦地自远处滚滚碾来。明斟雪登时变了脸色,下意识抬手便想捂住双耳。遒劲有力的大掌快她一步,将明斟雪按入怀中,一手执伞,一手护住她的耳朵。紧贴着胸膛的那只耳朵,听到了少年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许是被少年的体温包围着的缘由,明斟雪感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轰鸣雷声被护在另一侧的手掌隔开。明斟雪将深埋于少年怀中的脑袋缓慢抬起。安然落下的一颗心在触及少年目光的一刹那,漏了一拍,骤然被狠狠攥紧。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头戴十二旒衮冕,身着玄色冕服的帝王躬身替她挡住雷声,将女子纤弱的身影罩在身下。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帝王眸底翻涌着的戾气凶的能将她撕碎。明斟雪怯怯抬眸,对上了面前年轻郎君温和深情的眼睛。君子如玉,温润清雅。帝王阴鸷,杀人如麻。一瞬恍惚——“放开我!”瞳孔骤缩,她猛地推开了少年。挣扎间踩上了一块湿滑的青石板,脚底一滑,明斟雪惊呼了声,直直仰面摔倒。一截手臂适时揽住她的腰肢将人轻松捞起。“小姐仔细脚下。”少年紧张地皱起了眉,扶住明斟雪的腰身待她站稳了才收回手臂。明斟雪惊魂未定,呆愣愣地杵在他面前,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对,对不起。”她很是羞愧,小声嗫嚅着,“我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只是突然看到了……”她绞着手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少年垂着眼眸,温和地注视着她。“总之,多谢你出手相助。”明斟雪伸手指了指庭院:“风寒雪大,我先回了。”少年微微颔首示意。“别了,薛公子……哎呀!”好巧不巧,一抬脚又踩中了滑溜溜的冰面,明斟雪身形不稳,少年伸臂扶了她一把。脚步一踉跄,明斟雪朝他身前一扑,额心猛地磕到了少年的下颌。“疼……”明斟雪吃痛,抬手委屈地揉着额头。独孤凛眸中划过一丝讶然。明斟雪竟会在他面前叫痛。脱口而出,没有丝毫遮掩。前世被他赌气发狠撞的逼出了眼泪,饶是忍的将唇瓣咬出了血也不肯松口叫疼。被容太后寻衅刁难,双膝跪出了淤青也不肯在他面前委屈叫疼。那么她自戕之时呢,当利刃割开脆弱的脖颈那一刻,她会不会委屈地喊着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