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女人。他没见过的女人。不对,这么说并不妥当。应该是岑浪活这么大以后,第一次见到他父亲身边有女人,还带回了家。岑浪勾唇轻啧,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一眼,挑了下眉。“爸。”他懒淡开口。岑祚舟应了声,“嗯。”当发现儿子的眼神中伏藏些许意外与戏谑时,他稍稍眯眼,顺着岑浪凝落的目光一同看向对面的女人。接收到父子俩同时望过来的注视,杭露侬也并不觉得窘迫,径直走去岑浪面前,伸手向他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母亲。”非常诡异的画面,无比古怪的气氛,“我是你母亲”这句话已经够匪夷所思了,偏偏前面还要再加句“你好”,更荒唐了。岑浪哼笑了声,并未意识到杭露侬话里的含义,他抬手半握了下算是回礼,瞟了眼岑祚舟,淡淡调侃一句:“你们这进度还挺快。”刚见面就要当他母亲了。听出来他误会的意思,杭露侬正欲出声再深入说点什么,不料岑祚舟在这时倏然开口,代替她做出解释:“杭露侬,你母亲,我前妻。”岑浪愣滞了下,用足足一分钟来理解他的话,然后才恍悟过来父亲的意思。原来这就是那位,在他还没记事的时候就抛夫弃子,与他素未谋面的“母亲”。岑浪慢慢敛起唇角笑意,冷淡移眸瞥她一眼,没再吭声,只是眉骨紧锁。……“区区蝼蚁,也值得你跟我开口。”书房内,岑祚舟将徐嘉合的商业犯罪证据扔到桌面上,话音稀微不解。“有人会开心。”岑浪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文件眼速飞快浏览一番,勾了下唇,随后将文件插回去装好,“谢了爸。”岑祚舟没什么在意,坐在皮椅上,抬起目光,语气稍染严苛地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履行承诺?”岑浪动作微顿,放下文件坐在他对面,眼色深黯些许,良久后回答:“等我陪她结束手上这案子。”岑浪欠下父亲一笔巨款,不多不少,二十亿。在时眉遭遇绑架的那个晚上,接到绑匪索要巨额的那个晚上,从来心高气傲的岑浪第一次打电话给父亲,主动开口求借二十亿。岑祚舟眼也不眨,当场应下。但条件是,要岑浪顶起壹浪算是还债。岑祚舟无声凝了眼岑浪,些微抿紧唇线,过了好半天,没由来地扯起另一个话题:“让你回来不是还债。”岑浪望过去,等待父亲的后话。“律师的确是很不错的职业,你想做,我没意见。”岑祚舟抬起臂肘撑在桌面,长指交叉,说话的情绪很平静,“但我说过,你的身份会为她带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你无法凭借律师这个身份,去解决你因为壹浪太子的名号所带来的麻烦。”事实如此,岑浪当然明白。在他自幼至今的成长过程中,始终在坐享壹浪为他带来的一切,例如不可估量的财力愉悦,例如万众瞩目的太子光鲜,例如潇洒自如地享乐生活。但与此同时,他也必须背负着壹浪压下的枷锁。例如家常便饭被迫害;例如寥寥无几的友谊;例如,他注定要放下所谓自由,必须回去接手壹浪的命运。因为他是家中独子。他不能永远活在父亲的庇护下,更因为壹浪是岑家世世代代的心血,有无数的人在倚靠壹浪养家糊口,倚靠壹浪存活。还有。“回来,才能更好地保护你喜欢的女孩子。”在与儿子的交流中,岑祚舟从不武断专横,他会先教岑浪怎么做,再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他说:“至少下次她因为你出事的时候,你不需要再来求我,更不用求任何人。”“我明白您的意思,爸。”岑浪低眼看着面前的档案袋,静默半晌后,他也转而提起新的话题,看向岑祚舟,问,“但您这么着急退二线,到底为什么?”毕竟在岑浪看来,他父亲可还远远没到退休的年纪,何况这圈子里人的基操都是,父辈身体垮掉干不动了,才放手给下一代。“我有我的事情。”岑祚舟不做解释。岑浪却半眯起眼睑,沉默盯视着父亲看了好一会儿,半天憋出来一句:“您不会…是忙着想复婚吧?”岑祚舟:“……”谁知,岑祚舟的沉默反倒像是更加证实了岑浪内心的猜测,他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父亲,停顿了很长时间之后,才低叹一口气说:“爸,看不出来,您够痴情的啊。”说着,他抬指拨转了下台面的水晶旋转相册。是一张全家福。左边是岑祚舟,右边是杭露侬,3岁的小岑浪被抱在中间。“你如果很闲,就现在辞职。”岑祚舟很快将相册转回去,警告性掠他一眼,语气微冷。岑浪挑挑眉,很懂得见好就收,起身拿走档案袋准备离开。推门出去之前,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坐在书桌前正对着那张全家福走神的岑祚舟,平稳开口:“虽然我并不赞成您跟杭女士重修旧情,毕竟当初是她抛弃在先。”岑祚舟挑起眸眼,听到他说:“不过,您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壹浪我会顶起来,您不必凡事都惦记着我,该恋爱恋爱,该复婚复婚。”“我尊重您的选择,爸。”岑浪语调认真,没有半点玩闹不羁的成色,告诉他说,“就像您一直以来尊重并支持我的决定一样。”岑浪推门离开。岑祚舟仍坐在那里,视线缓慢落在眼前这张全家福上,良久,浅淡勾唇。岑浪走下楼,正巧碰上在客厅四处参观的杭露侬,奇怪的“母子”组合狭路相逢,气氛一度上升到抓马的程度。杭露侬正思考着该说点什么,只见岑浪从她面前经过,眉眼冷淡疏离,但还是朝她稍稍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之后,与她擦肩而过。杭露侬眉梢轻扬,内心暗下感慨。这么多年不见,这孩子变得简直跟他爸一模一样。同款冷酷,同款帅气,同款绅士好教养。时眉是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岑浪的父亲。在主楼的沙龙区,在她对着岑浪发痴的时候。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不是,怎么还能重复上演,她简直被尬得不想回头。时眉猛然惊醒般收回手,快速起身,转头端起职业微笑,礼貌道:“岑总。”但她这次显然没有初见岑祚舟时的那般从容,或许,随着岑浪在她心中地位与分量的不断积累,在面对他父亲时的忐忑也在增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