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恭又是感动又是羞愧。“之前嫂子坚持要我去读书,”贺仲景淡淡道,眼中浮现出回忆的星光,“我不肯,说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来养家。”“然而嫂子说,人这辈子太长,眼下她能赚钱,以后未必能赚钱;就算能赚钱,也不一定守着钱。”“她说学而优则仕,让我走这条路;三弟不爱读书,那就走大哥投身报国的路……”“嫂子说,日后总有我们回报她的时候。”“大哥,嫂子养了我们五年了;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日后不能报答她。”“我明年才能下场;而大哥,现在都已经是管五十个人的把牌了。”“现在不用非为了这点银子而别扭。想要往上走,各处都需要打点,我们也有这个钱,没必要因为钱而耽误。”“至于嫂子……余生还很长,大哥以后,千万不要忘了初心。”贺长恭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这个二弟,以后可了不起。都是一个爹一个娘,他笨嘴拙舌,说话费劲,原来机灵劲都给了二弟。“我不是那样的人。”贺长恭闷闷地道。就是以后,不知道沈云清还愿不愿意跟他过了。但是只要她在一日,他就会好好对待她。“大哥以后,千万别让嫂子难受。我们都离不开嫂子。”懂了,大哥无所谓,嫂子是必须的。但是贺长恭还是没要这笔银子。“我有钱。”他说,“这次我斩了七个土匪,一个匪首,加起来应该也有一二百银子的赏银。还有些东西……回头我给她,银子我留在手里用。”有句话他不杠,那就是想要往上走,确实各处都要打点。他也不是迂腐的,光靠一身蛮力肯定不行。来京城之后,他还是学到了很多。贺仲景听说他有银子,这才没有多劝。等他从贺长恭这里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沈云清从屋里出来。“怎么还没睡?”沈云清笑道,“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睡不着?”“不是,只是去陪大哥说了会儿话。嫂子也没休息?”贺仲景低垂着视线,看着她被月光拉长的影子道。“忽然想起厨房里的羊肉还没收拾,海棠给安哥儿洗脚,我自己去看看,别半夜便宜了耗子。”沈云清爽朗道。“让婵婵去就行。”“她怕黑,我顺手的事情。”贺婵怕黑,因为有一次晚上被人掳走的经历,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那我去,顺手的事情,嫂子回去歇着吧。”“那也行,收到柜子里就行。”沈云清没和他客气,转身进了屋。贺仲景很想看一眼她的背影,然而他终究忍住了。他为此感到……高兴。这才是事情正确的发展方向。长嫂如母,他会给她最多的敬重。到此为止。贺仲景想到刚才对大哥说的“谎言”——银子是他自己要去送的,却假借了嫂子的名义,对自己说:“这般就是极好的。”他们要长长久久做一家人。他敬重和亏欠的两个人,要长久幸福。沈云清刚打算躺下,窗户就被叩响。她被吓了一大跳:“谁?”“我。”贺长恭粗声粗气地道,“你开开窗。”沈云清:“……”你不走门,走窗啊!贺长恭抱着个小匣子,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这点东西,他藏了好几日了,一直没敢拿出来给她。今日她既然给他银子,他给她礼物,也算有来有往吧。第99章 冤家路窄沈云清刚把窗户打开,就见一个长物伸了进来,吓得她一哆嗦。大哥,三更半夜,这么吓人。等她看清楚了之后才发现,是个一尺长,两寸宽的黑色锦盒。“这什么?”“剿匪的时候得来的,给你,”贺长恭蹙眉,“拿着就行。我走了!”不等沈云清再说话,他已经走了。沈云清握着手里微凉的锦盒,忍不住摇头:“这人……”送礼就送礼呗,还弄得这么神秘。她打了个哈欠,拿到梳妆台前把锦盒打开。妈呀,这都是什么!沈云清都要笑死了。贺长恭这是把人家老底都给人家抄了。锦盒不大,但是满满都是首饰。也不是多精美,但是就是特别……厚重!金镯子都是一二两的,她挑出了四个;还有两根金钗,七个金戒指……有些式样做工特别粗糙,没有能看得上眼的,胜在真材实料。戴也戴不出去,出去融了换款式,最好也得等等风头过去。沈云清把锦盒收了起来。过了几日,剿匪的赏银也下来了,贺长恭的那些同袍,都嚷嚷着让他请客。贺长恭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手一挥:“那算什么事?走,请你们吃点好的去!咱们去茂隆酒楼。”这是临州商人开办的酒楼。倒也不是指望占便宜,而是得照顾自己人生意。但是引荐他到京营的许昌华替他着想,笑道:“去酒楼,又贵又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你家不是就在国子监那块住着吗?咱们买了东西,自家做了多实惠热闹。”和贺长恭交好的,以贫苦家出身居多,众人也都明白,纷纷附和。“不用,家里人多地方小,坐不开。”贺长恭摆摆手道,“咱们就在外面吃。”这一大群老爷们,吃吃喝喝,脸红脖子粗地吹牛逼,多招人烦。再说,吃完了还得收拾,就别劳烦沈云清了。国子监附近,恰好有“贫民窟”。他们都以为,贺长恭是一家子居在逼仄的房子里,所以便没有多劝,毕竟大家情况都差不多。众人簇拥着贺长恭一起去吃饭,但是酒楼是不可能去的,最后挑了个简陋的小食肆,开了三桌就已经几乎把屋里坐满了。众人热热闹闹,划拳喝酒……吹牛。男人在一起玩,就是这么低级趣味。整个屋顶都快被他们掀翻,大冷天个个浑身发热,门窗都敞开。这个脚踩着椅子说要大干一场;那个喝多了开始想女人;还有个跪在地上对着北面磕头,说是想家,明明他是南方人……贺长恭:多亏我机灵,没有把人往家里领。要沈云清见到了,该多嫌弃。沈云清:谁在念叨我?耳根子发热。她正带着贺婵在外面买菜,遇到了卖桂花汤圆的小摊子,两个人在吃汤圆。“那不是我大哥吗?”贺婵眼尖,看到了对面铺子里一堆糙汉里最糙的那个。沈云清:“……”贺长恭似乎也喝了酒,脸色却只是微红,侧头听着人说话,目光清明。沈云清忽然有些不适应。——嘤嘤怪,不哭了。要是以前,这不正是嘤嘤嘤的好时候吗?一家团聚,他不再魔音贯耳,她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 ' ')